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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嘴角泛起一絲苦笑,她搖頭,有些無可奈何。怨不得誰,她本就是不相信旁人的,所以也不能怪旁人防備她。

  更何況,水令月是萬花閣令月門的門主,他維護他的主子,擔心主子的安全,她又有什麼理由置喙?將心比心,如若換作是她,對突然冒出來的一個來歷不明的陌生女子,也會帶上幾分揣測的懷疑。

  花弄影,是她和君皓的恩人……

  她停下腳步,步入街邊的一家茶鋪,但見老闆迎上來,殷勤地詢問:「姑娘需要些什麼?」

  「我要茉莉花茶。」將手中的籃子放在櫃檯上,水君柔逡巡了貨架上的茶罐,開口道。

  「不知道姑娘要那一種?」眼前的女子秀美,說話輕柔,令人心生好感,店老闆笑著問。

  「哪種嗎?」水君柔微微愣了一下,才想起來自己居然忘記了問這個重要的問題。暗自責怪自己的粗心,平常只是習慣性地為他泡茶,卻沒有記得問他攜帶的茉莉茶葉究竟是那一種的。

  「姑娘也不知道嗎?」看她懊惱的表情,店老闆打著哈哈,「那也不要緊,我們這裡有很多品種的茉莉花茶,看姑娘你是要湖北恩施的?福建的?還是巫山萬花閣的?」

  「萬花閣?」聽見熟悉的名字,水君柔頓了頓,順著他的話自然接下去。她已經有七年沒有真正意義上地品茶了,萬花閣居然也產花茶?

  「姑娘你還真是有眼光。」錯將她的疑問當成了肯定,老闆轉身,從貨架上拿下一個茶罐,「要是說上花茶,當今世上還有誰比得過萬花閣?這長在神女峰上的茉莉花,天生天養,品嘗過的人都說是入口唇齒留香,回味無窮啊……」

  茶罐被揭開,熟悉的清香味竄進水君柔的鼻尖。她掬起一小撮,仍是熟悉的觸感。幾乎是一瞬間,她恍然大悟。

  原來,花弄影平日間喝的茉莉花茶,就是萬花閣出產的天然花卉。

  「色、香、味俱全,深受兩江文士推崇,這萬花閣的花茶被列為貢茶,也是遲早的事情了。」

  水君柔點頭,示意就要這種,店老闆細細稱了些,用紙包好遞給她,她從腰間的荷包中掏出銀兩遞給他,走出鋪子,卻看見對面的雜貨鋪。

  指尖在顫動,心中隱藏了一段時間的渴望隱隱約約地浮現,她忍不住走了進去。

  「我要畫筆、畫紙,還有顏料。」她的手,滑過鋪放在櫃檯上的潔白紙張。

  「姑娘你稍等一會。」

  她所要的東西,一樣又一樣地擺放上來,勾起了她的衝動。

  等她再走出店鋪的時候,嘴角掛著笑意,很滿足。

  「冠雲坊的東西就是不一樣。」沿著街角慢慢地走,冷不防卻聽見有女子欽羨的聲音,不自覺地放慢了腳步,覺得名字好像有些耳熟。

  她偏頭向對面的街鋪看去,見到幾名女子才從一家綢緞莊出來,嘀嘀咕咕地在議論些什麼。

  「我要是能穿上冠雲坊的錦衣羅裙,那該多好。」

  「別臭美了。」另外的女子取笑著,「即使你穿上,比得上柳冠絕嗎?」

  水君柔的腳步驟然停下,為耳邊突然聽到的名字——

  冠絕,柳冠絕,她們說的,和他說的,是同一個人嗎?

  一時閃了神,碰上了迎面而來的人,手中的籃子掉落,裡面的東西散落一地。

  「對不起——」她低聲道歉,隨即蹲下身子,匆忙收拾地上的東西,心思卻是在那幾名女子的對話上。

  「比她,比她幹什麼?」女子似乎不屑,「雙十年華已過卻仍待字閨中,實在是——」

  後面的話水君柔已經沒有再去理會,卻是記住了那個柳冠絕並沒有出嫁。將地上的東西收進籃中,她提起籃子,禁不住再向對面望瞭望。

  一頂轎子不緊不慢,從相反的方向經過她,擋住了她的視線,隨後,轎窗的簾幕被掀起——

  一時間,她如遭電擊,臉上的血色迅速退去,再也顧不得其他,抓緊了籃子,幾乎是反射性地跳起來,頭也不回地逃開。

  初春的午後,從半開的窗戶看進房間,小男孩握著毛筆,伏在書桌上,努力地在寫些什麼。一名身著藍袍的男子立在他的身後,半彎著身子,左手撐在桌面,右手環過男孩的肩膀,大掌包住他的手,一筆一劃地在紙上勾勒。

  「春風疑不到天涯,二月山城未見花……君皓,你在想什麼?」自己掌心中的手下筆無力,想當然手主人的心思已經開始在飄浮。

  「閣主——」知道自己的閃神被發覺,水君皓轉過頭,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你的字寫得不錯,是你娘教你的嗎?」花弄影寬容地笑笑,和藹地問他。

  水君皓點頭:「娘是時常教我習字的。」

  怪不得他覺得君皓的字靈秀有餘,剛毅不足,原來是水君柔教的。她,原來不但會作畫,還會寫字……

  「閣主——」水君皓放下手中的筆,跳下椅子,眼巴巴地看他,欲言又止。

  「什麼事?」花弄影蹲下身,與他平視。是他和君皓投緣吧,對他,總是多了幾分縱容。

  「萬花閣,是不是一個很美麗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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