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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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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小姐——」 聽得見,門被小心地推開,隨後有人在耳畔輕輕呼喚。 時轉運勉強轉過頭,看清楚了來人的容貌,撐起身子,有幾分訝然,「你怎麼會在這裡?」 眼前的女孩子,她昨日已經央求謝仲濤為她贖身,並且放她回去與家人團聚的呀——為什麼,她現在會出現在謝府,還是一身丫環裝扮? 「莫非,二少爺不肯放你?」她心下一沉,有了最糟糕的打算。 「不不不……」女孩連連搖頭,向時轉運做了個福身,「是奴婢自己不願意回去的。回去了,迫于生計,爹還是會將奴婢賣掉。與其三番四次被轉賣,奴婢情願留下來陪在小姐身邊,以報小姐大恩大德。二少爺賜奴婢名為雪離,今後伺候小姐。」 原來如此——只是,雪離,雪離……冬雪離別之後,初春的溫暖,可會真的降臨? 「小姐,就讓奴婢伺候您,好不好?」 耳旁傳來苦苦的哀求聲,於心不忍,時轉運伸手將雪離扶起,心疼地看她一片紅腫的額頭,「我不是什麼小姐,同你一樣,也是伺候人的奴婢。今後,就不要再這樣稱呼了。」 這樣的稱謂,聽在耳裡,著實諷刺。她不是千金之體,有什麼福分來消受如此矜貴的身份? 「那,奴婢今後叫你時姐姐,可好?」見她一臉傷感,雪離迅速提議。 好聰明的小姑娘,贊許地看她,時轉運點點頭,「還有,以後在我面前,不用再自稱奴婢。」 雪離乖乖應聲,轉身端起面盆,擱在床邊的水架上,伸手扶時轉運,「時姐姐,先洗面吧。」 時轉運想要起身,才發覺自己周身無力,仰仗了雪離的扶持,她站起來,順口問道:「現在什麼時辰了。」 「巳時了。」雪離回答,遞給時轉運濕帕。 時轉運愣了愣,料不到自己居然會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時姐姐放心。」見時轉運怔愣的模樣,以為她在擔心,雪離抿嘴笑了笑,「二少爺早已吩咐下去,要時姐姐安睡,不可打攪。熱水早已準備妥當,時姐姐看何時沐浴?」 昨晚的記憶又如潮水湧來,時轉運別轉頭去,不想讓雪離看見自己此時滿臉複雜的表情。 「你安排就好。」吩咐下去?他何必要將此事情弄得人盡皆知?還為她全權打理得如此周到?他根本不曾動娶她的念頭,甚至,吝嗇於給她一個合理伴他的理由。她不想讓其他人知道,可是為什麼,他要宣揚?是想要看她的笑話,看著大家議論紛紛,說她時轉運一步登天,終於時來運轉,烏雞變鳳凰了嗎? 連僅存的自尊也被他剝奪,如今的她,已一無所有。心裡苦楚,時轉運披上外衣,忍住渾身的酸痛,慢慢移步到窗前的書桌旁,拿起桌上的琢磨得初具模型的紅斑長條石塊,對著陽光細細打量。 「好漂亮,時姐姐,這是什麼?」亦步亦趨跟隨她的雪離看見光潔的玉石在光線的映襯下紅得剔透的模樣,忍不住開口問她。 「這是雞血石,有大量紅斑而純淨者極其貴重,為制印章的上品。」一枚印章,本沒有什麼稀奇,只因為它要敬獻的人物,不同一般,牽連甚重啊…… 「時姐姐,你還會制印?」雪離佩服的目光一直盯著她,不曾離開半分。 「沒有什麼特別。」她微微一笑,拿起刻刀落下,步步拿捏精確,字體蒼勁,名家風範盡顯,完全看不出是出自弱質女流之手,「若是你願意,也可以學——」 她不期然地說出這句話,卻忽然打住,手中的刻刀偏了方向,貼著自己中指滑過,拉出一道小小的血口。 「流血了!」雪離連忙拉住她的手察看,幸好,傷得不深,沒什麼大礙。 「還是不要學。」任憑雪離忙乎,時轉運凝視沾染了她點點血跡的刻刀,「學了,到頭來,你欠謝家的更多,無論怎樣還,都還不清了……」 冬意漸消,春暖襲人,一切似乎仍如往常,除了她的心境。 拜謝仲濤所賜,她的身份,在其他下人眼中,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往日還可以聊笑的丫頭僕役,如今對她畢恭畢敬,言辭間也有了更多的回避。 不喜歡這樣,不喜歡被放在高高在上的位置。自上俯瞰,沒有過多的優越感,反而覺得自己像一個木偶,被控制的線一時提起,不知道什麼時候,玩的人膩了,毫無留戀地將她拋棄,從高處墜下,屍骨無存…… 沒來由的,時轉運忽然打了一個寒戰,暖和的豔陽天氣,解凍不了她冰寒的心。 夜裡,她躺在謝仲濤的身邊,徹夜無法安睡。有時候轉頭看他睡熟的容顏,平和安穩;只有自己輾轉反側,常常在黑暗中睜大眼睛一直到天明。 貼近的身體,卻貼近不了彼此的心。他的人,明明在她身邊,她卻感覺距離好遠好遠…… 「咳,咳咳……」 劇烈的咳嗽聲,嘶啞混濁,她拿出一條毛毯,為軟椅上昏睡的謝昭輕輕披上,細細掖緊邊沿,然後遞上暖爐,拉過他冰冷的手,交握在一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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