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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開口低喚,語氣中沒有哀思,只有嘲弄的意味。

  沒錯,裡面躺著的,是她親生父母。有誰能夠料到,一對吵鬧了近十年的夫妻,居然雙雙葬身在前往辦理離婚協議的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中?

  果然是天意弄人,到死,他們仍然是合法夫妻,同穴合葬,還是沒能擺脫婚姻的鬧劇。

  「瞧,這不是我們的裴大小姐嗎?」

  身後有尖酸刻薄的聲音響起,裴文收回目光,靜靜站起來,轉過身,對著面前的一干人等。

  「大姐——」掃了一眼正在把玩自己鮮紅丹蔻的女子,她淡淡地叫道。

  「何必叫得這麼親熱,我可承受不起。」裴巧雲不耐煩地揮揮手,指著一旁的眾人,「我就不用再介紹了吧?那邊的幾位,是你認識或者不認識的叔伯阿姨。至於這邊的,」她看看站在她身邊沉著臉盯著墓碑瞧的男子,「他是陸家喻,你同母異父的大哥。對了,還有她——」下巴一點,指向一個面帶尷尬的女子,裴巧雲諷刺地笑起來,「就是你父親最新的外遇,不過,她的命,倒是沒有你母親好罷了。」

  高亢的笑聲刺耳至極,令她很不適應。裴文望著面前十幾號人,表情不同,神色各異,除了那個輪廓與母親有幾分相似的陸家喻之外,其他人的眼中,都閃爍著赤裸裸的貪婪的欲望。

  「客套話我也就不多說了。」裴巧雲上前一步,盯著裴文,「你、我、陸家喻,都是裴老頭或你母親的子女,他們留下的遺產,沒有道理只有你一個人獨吞吧?」

  對她的稱謂不敢苟同,裴文退後了些,偏頭看墓碑相片中的人,搖搖頭,「他也是你的父親。」

  「父親?得了吧!」裴巧雲冷哼了一聲,「就憑那個花心的老頭,也配?」叫他裴老頭算是對他客氣了,要不是沖著那筆數量可觀的遺產,她根本就不會來瞧一眼這個對她不聞不問近二十五年的老傢伙。

  遺產,真的這麼重要嗎?盯著面前裴巧雲怨恨的眼神,裴文在心底苦笑著。自從父母去世之後,親戚一大堆全都平空冒出來,毫不掩飾地想要分得一杯羹來嘗嘗。

  兩個分別拋棄自己原來家庭的男女重新結合,孕育了她,又開始不和,最終意外身亡,倒將這剪不斷理還亂的無盡煩惱留給了她。

  「裴文,你不說話,是什麼意思?」抓住裴文的手臂,裴巧雲使勁搖晃她,「就算是有童記禮為你撐腰,你也休想獨吞財產!」

  被她這樣緊緊拽住手臂,狠命搖著,裴文只覺得腦袋有些發暈。放在墓碑前的白菊在她面前焦距不准地搖晃,令她又想到了不善言辭的喬予浩。

  那個一板一眼的人,做事規規矩矩,連和她說話,有時候都會不自覺地靦腆地別開臉。

  「裴文!」

  眼前的面孔是那麼猙獰,扭曲了本來漂亮的五官。她看向裴巧雲身後初次見面的陸家喻,他正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絲毫沒有阻止裴巧雲的意思。

  有趣極了,她,裴巧雲、陸家喻,身上有著相同的血緣關係,可是彼此之間的感情卻是因為一筆遺產而變得支離破碎。說什麼姐妹?說什麼兄妹?金錢,就可以斬斷一切活生生的聯繫。他們看中的,是她繼承人的身份,是她這層身份之後可以獲得的無數利益。

  心驟然縮成一團,感覺身上的寒意加重,她打了個冷顫。

  「天氣預報今天只有兩度。」

  他們不會關心她的生活,不會關心她的冷暖,他們對她,還不如一個喬予浩!

  「放手!」疼痛揪回了她飄遊的神志,覺得骨架快要被搖散,裴文咬著牙,忍住不適開口說話。

  「不行!已經拖了一年了,今天你必須要說清楚!」裴巧雲不依不饒地叫嚷。

  「我叫你放手!」裴文提高了音量,胃裡翻江倒海,難受得緊。她伸手想要撥開裴巧雲鉗住她臂膀的手,奈何她扣得死緊,怎麼也不肯鬆開。

  一隻手從裴巧雲身後伸出,抓住了她的手,將她硬生生拖離裴文的身邊。

  疼痛襲來,裴巧雲不得不鬆手,轉頭看拽住她的人,惱羞成怒道:「陸家喻,你幹什麼!」

  「鬧夠了沒有?」陸家喻盯著裴巧雲,低聲斥責道。

  「我鬧?」裴巧雲揮開陸家喻的手,「難道你不想要拿回屬於你的東西?當年,你母親可是帶著大筆財產嫁進裴家的。」

  「就算是要,也不是你這種方式。」陸家喻輕蔑地回答她。

  「喲?那你想要怎麼樣?」在眾人面前被陸家喻的行為弄得下不了臺,裴巧雲拉下臉,指著裴文,「若是你真的想要通過其他途徑,我提醒你最好不要忘記,她的背後還有一個鼎鼎有名的沒有輸過一場官司的金牌律師童記禮!」

  「我知道。」陸家喻掃了裴文一眼。

  捧著自己的手臂,裴文無懼地迎視陸家喻,再看向一旁掙扎著想要擺脫陸家喻控制繼續向她撒潑的裴巧雲,厭惡的神情逐漸顯現在臉上,她沉下臉,冷冷地開口道:「你們若真想分遺產,儘管向法庭去申請,我隨時奉陪。」

  若真是有本事,何必三番四次在私下裡對她糾纏?一年的時間,她已經受夠了。

  撥開眼前面面相覷的那些所謂的叔伯阿姨,不理會裴巧雲在她身後的叫囂,裴文一步一步走下階梯,一直走到公墓出口處的一棵松柏旁,再也忍不住,「嘔」的一聲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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