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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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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筆跡雋永,絲毫沒有被他的病氣沾染。眼前的字仿佛已經模糊不見,朦朧間,是一個十六歲蒼白少年溫和的笑臉。 「如果將來你遇到心儀之人,穆王府會把你當作嫁女兒一般嫁出去。」看她臻首低垂,不言不語,穆秋時輕聲對她說。不管是不是被她陷害成親,對她來說,都是委屈了啊。風華正茂的青春,卻要陪伴他這苟延殘喘之人,只希望,他的安排,能夠彌補她一些什麼。 「你似乎忘記了問我的意見。」半晌,花醉雨才抬起頭,看他果然又尷尬地把頭轉到一旁。胸中著實有些氣惱,一半是為他,一半是為自己。不明白為什麼平時的冷漠自製在他的面前完全不管用。為什麼他總是能設身處地為他人著想,卻從來就沒有注意到自己呢?上前一步,伸手硬是將他的臉扳回,逼他和自己對視,「我是你的妻子,你為什麼不問我同不同意?」 視線不可避免地停留在她的臉上,面龐奇異地泛起紅暈,穆秋時拉下她的雙手放在身側,「不,不是,我們只是掛名夫妻。我的身體,根本就不能——」後面的話,他沒有說出來,相信她也能明白。 縱使是早就知道他的身體狀況,但是真正當著她的面說出來,花醉雨也覺得臉蛋發熱。看他微微有些血色的面龐,她輕輕掙脫他的鉗制,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之際,手中的文書已經化為碎片。 「你——」吃驚地看向她,不解她的行為。 「這些東西,我不需要。」任碎紙飄落,花醉雨拾起桌上的酒杯,「今日是我與夫君大喜之日,閒話休提,請夫君與我共飲此交杯酒。」 「我——」他沒有伸手接杯,腦海中思索可以拿什麼來說服面前固執的她。不期然的,嘴唇卻被什麼溫潤的東西堵住,帶著他熟悉的馨香,接著喉嚨中感覺到了辛辣的酒味道。 震驚地瞪大了雙眼,難以置信地看著面前放大了數倍的嬌顏,心臟不可遏止地跳動起來,幾乎超過他可以負荷的頻率。頭有些昏眩,但絕對不是平常發病的徵兆,佳人在懷,溫香軟玉,他的感官,被全部調動起來。他不是柳下惠,即使病重,但終究是個男人,緊扣在身側的手遲疑了一下,終於摟住她柔軟的腰肢。 仿佛過了好久,時間都快要停止了似的,他們才分開。穆秋時有些氣喘,覺得腿發軟,差點兒就要倒下,幸虧花醉雨眼明手快,將他扶住。 知道他身體有些承受不住,花醉雨讓他靠在床頭,在他身旁坐下,手撫上他因為激情而微有血色的面龐,最後停留在他的雙眼之上,「未來如何,由我自己決定,無須他人為我安排。」 ——這,是保證嗎? 好疲倦,在眼皮沉重地閉上之前,穆秋時昏昏沉沉地想。 離秋苑裡笛聲悠揚,吹皺了一池春水,掃盡了常年的安靜沉默。 優美的音符隨風飛進紅楓樓,流淌在每一個角落。 「如意?」本在閉目養神的男子無奈地搖搖頭,喚身旁明顯已經癡迷於笛聲的小丫鬟。 「什麼?」被喚如意的丫鬟有些恍惚地回應,卻在看見男子白衣上的墨蹟之後大吃一驚,慌忙拿出自己的手絹為他擦拭。 「小王爺,對不起。」如意一邊在心中暗罵自己的粗心,一邊惶恐地觀察男子的表情。 「不礙事。」看著她手忙腳亂地為他擦拭,穆秋時微微一笑,心中明白今天是沒有辦法寫曲譜了。窗外的笛聲仍然在持續著,他乾脆擱下手中的筆。 「小王爺——」見他起身,如意有些緊張地開口,不知是否要責罰她。 「亭子那邊——是少王妃嗎?」看著窗外花叢中 的影子,他問。 「是。」恭敬地回答他的話,如意也不由自主地將視線停留在那一抹俏麗的身影上,少王妃真是美麗啊,就像是天上的仙子下凡一樣。這樣想著,不由的又好奇地偷看了穆秋時一眼。 她和稱心是在小王爺和少王妃成親那日撥過來的,據說在這之前,離秋苑若非必要,是不會允許下人進入的,害得她們以為住在這裡的小王爺是個脾氣怪異之人。如今已經過了三日,相處下來,發現小王爺除了身子虛弱之外,其實人是挺溫和的。 只是——有新婚夫婦像小王爺和少王妃這樣的嗎?成親三日,除了第一天依規矩向王爺和王妃敬茶之外,三天來,他們根本就是足不出戶。小王爺總是在固定的時候譜曲,而少王妃也在固定的時候吹笛子。 心裡有些疑惑,卻不敢說出來。 「你覺得,她吹得好嗎?」穆秋時忽然開口問她。 耶?小王爺是在問她嗎?要她來評價? 「奴婢不懂樂律,但是覺得少王妃吹得很好聽。」小心翼翼地觀察他的表情,如意道。 「豈止是好聽而已啊。」輕輕歎了一口氣,穆秋 時轉身,向房門外走去。 柔荑手,綠玉笛,紅嬌唇,悠悠笛聲隨風遠去,只留餘音婉轉。斑斕的彩蝶款款而舞,棲息於笛尾,緩緩移動,似沉醉其中。 紅唇輕笑,皓腕微轉,彩蝶忽落掌間,蝶身震了震,想飛卻無能為力,只能徒勞地揮動翅膀,妄想逃脫升天。 「人人都說蝶戀花,你這小東西為何偏偏中意我的玉笛呢?」 柔柔的語調似帶笑意,明眸卻看著向她慢慢走來的人。他的臉色還是那樣的蒼白,走起路來輕飄飄的,活像是一陣風就可以將他吹走。他們兩個人這樣僵持了三天,終究是他忍不住來找她了咧。 直到他走到她的面前,她才抬起頭,開口道:「夫君找我有事?」 ——對了,就是這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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