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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有什麼了不起?」沖著掩上的大門做了鬼臉,顧不了步下臺階,一屁股坐在回廊上,獨自生悶氣。

  坐了很久,也沒有人來打擾。無聊啊,顧不了伸了個懶腰,深感無趣。王府中今日辦喜事,可是離秋苑卻在王爺的命令下,除在苑門派重兵把守之外,裡面根本就沒有一絲喜慶的氣氛。第一百次歎了氣之後,顧不了終於受不了地把頭趴在欄杆上,閉上眼睛準備大睡一覺。

  夜色深沉,周圍一片寂靜,只有涼風微微拂起了顧不了滑落在肩膀上的髮絲。

  黑暗中,顧不了的眼睛忽然睜開,只見她左手撐住欄杆,整個身子騰空翻起,落地時人已在三尺之外,與此同時,她的右手迅速伸進自己腰間斜挎的布包中,動作只是一閃而過,就見銀光閃爍,一枚銀針自她指縫中飛出。

  「嘖嘖,我說不了,你還真是狠起來什麼都顧不了啊。」輕搖著手中的摺扇,冷傲凡看看沒入自己身旁柱子裡的銀針。

  「哈哈——哈哈,是冷大哥啊。」心裡暗叫著倒黴,顧不了乾笑著,同時小心地向後退,準備落跑。

  心思才一轉,沒想到已經被冷傲凡拉住了後面的衣領,知道這回逃不了,只好挫敗地垂下頭,回頭諂媚地沖冷傲凡說:「我說冷大哥,你要找醉雨是不是?我可以給你帶路哦。」

  冷傲凡拿摺扇在顧不了的頭上重重地敲了一記,打得她縮回脖子:「你們玩得太過火了吧?醉雨居然輕易就決定了自己的終身大事,搞什麼鬼?」

  那一日在畫舫之上看見她們,誰知道眨眼間人又消失得無影無蹤。焦頭爛額地在南京尋找數日,沒有想到要找的人就在自己寄居的穆王府,而且還成了穆王府的少王妃。要不是受穆冬時的邀請觀禮,他可能至今還被蒙在鼓裡,無頭蒼蠅似的漫無目的地搜尋。

  「管我什麼事?」捂著頭,顧不了委屈地大叫,「我說得嘴皮子都破了,醉雨還是執意要嫁給那個什麼穆秋時,我能怎麼辦?」

  「說的也是。」冷傲凡心有戚戚焉地點點頭,鬆開對顧不了的鉗制,坐到一旁。

  「我的犧牲也很大哪。」活動了一下僵直的脖子,顧不了坐到冷傲凡的身邊,「為了醉雨,我說我老爹被奸人所害。要是讓他知道了,我不死也得脫層皮。」提起來就覺得頭皮有些發麻,好像已經看見老爹對她咆哮的機子,不由自主地拉緊了冷傲凡的衣角,「你說我是不是現在就應該跑到一個老爹找不到的地方隱居起來?」

  隱忍住想要大笑的衝動,冷傲凡一本正經,「你捨得花莫愁嗎?」

  「當然捨不得,所以我準備在找到他之後把他一起帶走。」一手托腮,顧不了無限苦惱地說。

  「原來你打的是這個主意。」心中為花莫愁默默地祈禱,希望他不要被顧不了找到。

  「不好嗎?咦,我說冷大哥,你既然知道醉雨嫁給穆秋時,你為什麼不阻止啊?」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顧不了忽然想起了一個極為重要的問題。眼珠子滴溜溜地轉著,賊笑地湊近他的臉,「莫不是——你也怕醉雨?」

  「我怕她,哈哈——我會怕她?」乾笑著拉開摺扇,冷傲凡不住地扇風,「我就是來捉你們兩個傢伙回去的。」

  「既然如此,那為什麼,這麼冷的天氣,冷大哥還在冒汗呢?」哼,想騙她,沒門!顧不了歪著頭想了一會兒,才「天真」地笑出聲,「你說,要是冷叔叔知道你沒有照顧好我們兩個,還讓醉雨嫁給了那個病秧子,你說,他會怎麼樣啊?」

  「我說不了妹子,你可是在威脅我?」嘴角泛起稱得上是慈愛兄長的笑容,可惜眼中乍現的殺機洩露了自己的本意。

  「彼此彼此,只要我們互相不說,我們的老子們就不會知道,不是嗎?」要說是談生意,她顧不了可絲毫不遜色他冷傲凡。

  「也是。」重重地歎了一口氣,看著不遠處紅燭搖曳的紅楓樓,冷傲凡俊朗的臉上佈滿了無奈,「我說不了,我覺得我們遲早有一天會被醉雨害死。」

  用力地拍拍冷傲凡的肩膀,顧不了覺得自己也是欲哭無淚,「冷大哥,咱們還真是英雄所見略同啊。」

  龍鳳雙燭,鴛鴦錦被,還有坐在床上的新嫁娘,在穆秋時眼中看來卻是無比諷刺。壓抑心中強烈的不適感,他揮手斥退丫鬟,慢慢走到床前站定,拿起一旁放在桌上的如意挑頭,揭開了花醉雨的蓋頭。

  喜帕下的容顏明眸皓齒,冰肌玉骨,所謂「梅標清骨,蘭庭幽芳」就是這等的風情吧?

  「夫君有禮了。」言語間,花醉雨已經站起身子盈盈地對他施禮,「今日是妾身與你的大喜之日,為何你卻愁容滿面?」拾起桌上的酒壺,斟滿兩隻合歡杯,即使心中知曉他心煩的原因,卻還故意問他。

  「不忙。」按住她斟酒的手,制止她的動作,穆秋時看著她璀璨如星的眼睛,「有些事情,我必須和你談談。」

  「好。」花醉雨溫順地接口,放下酒壺,轉身與他相對。她的眼睛,就這樣直直地對上他。

  那雙翦翦秋瞳,幾乎可以溺斃所有的東西。如此的對視,對他來說,真的是一種折磨。勉強拉回眼光,視線越過她的頭頂,穆秋時強迫自己看對面的牆壁。

  「我不知道你執意要嫁給我的真正原因是什麼。」沉默了許久,穆秋時終於開口,「但是既然現在一切都已經成為定局,那麼我希望你能夠明白一些事情。」

  他的臉,在喜服的映襯下更顯蒼白,即使是大喜之日,仍然是毫無血色可言。深陷的眼窩,高聳的顴骨,這樣的相貌與他小王爺的身份根本就沾不上邊。

  ——據說他活不過二十五。顧不了的話在花醉雨的耳邊再次響起。

  「外面的風言風語你大概也聽到一些,」穆秋時嘴角泛起一絲苦笑,「我的身子本就孱弱,這些年來,更是如風中落葉,隨時都有可能——」忽然覺得在新婚之夜就對新娘子說這樣的話過於殘忍,穆秋時及時止住嘴邊的話,「所以,我已經為你的將來準備了出路。」從衣袖中掏出一紙文書遞給她,「你看看吧,如果還有什麼不滿意的我還可以再改。」

  花醉雨接過對折的紙,將它翻開。這是一張穆秋時在他過世之後對她的安排,其中包括她可以不必為他守節,以及可以再嫁他人的親筆文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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