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馥明 > 半調子相思 | 上頁 下頁
三十九


  「外公,不要傷心了,我不是安然無恙了嗎,以後我們倆就將大一及創業發揚光大,成為世界第一企業。好不好?」楊婉兒企圖用事業心趕走內心另一層撼人的感情。

  「婉兒,你是怎麼逃開的?」蘇耕之關心地問。

  「我看見爹地媽咪被人槍殺以後就狂亂地逃開……」逃開以後,被……救,什麼人,她不想要說,「外公,我頭很痛,改天再說好嗎?」

  蘇耕之拗不過楊婉兒,但更引起他的疑心,楊婉兒在這近一個月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好像突然之間長大成熟,但神色鬱鬱,蘇耕之不喜歡看見楊婉兒痛苦的樣子。

  「喔,剛剛有一個警官一直陪了你兩天,現在你醒了,我想通知他一下。」蘇耕之試探性地問,但一問就中,楊婉兒隱瞞地說:

  「外公,我很累,要做筆錄就請你的局長朋友來,我不想去警局,我現在想睡一會兒。」楊婉兒想睡著了再進入夢境之中與「他」重逢。

  蘇耕之真的很懷疑唐捷和楊婉兒的關係。他看著楊婉兒入睡後,他還是悄悄地打電話給唐捷:

  「唐警官,婉兒已經清醒了,醫生也證明她完全無礙,恢復正常,我特別打電話通知你一聲。」

  但半晌唐捷都毫無回音,蘇耕之誤以為唐捷沒聽見,所以再說一遍:

  「唐警官,婉兒已經……」

  唐捷一聽楊婉兒安然無恙,過度驚喜而忘了回話,確定楊婉兒真的無礙後,一顆心總算定下來,而向蘇耕之反問:

  「楊婉兒醒起來之後有沒有問到我?」

  「沒有,她好像不認識你的樣子。」蘇耕之照實答。

  唐捷的心臟肺腑都化成氣體,天地化為零的撼動,在唐捷的腦中搖盪不已,餘震未了,前景是一團烏雲密佈。

  這些話如旱天雷一般,轟得唐捷四分五裂,拒絕得這麼徹底,連見也不肯,他確實心高氣傲,她不想見他,他也不會逼迫她,由她去吧。

  「蘇先生,我會聯絡我的幹員去製作筆錄,你可以聘請律師在場,我們會依法辦理,絕對不會騷擾到楊小姐。」唐捷的聲音是由沸點降至冰點,蘇耕之聽得出,旁邊的人也聽得出。

  不是唐捷決絕,是他不想為難她,既然楊婉兒想否認他們之間擁有的一切,那就讓這一切由他一個人來受。

  他受得起。受不起也得受。

  讓一切回復到認識之初吧!他不想在生命中再有遺憾,他寧願自己苦,也不要讓別人風言風語,對楊婉兒不利。他以氣勢強壓痛苦地再回答蘇耕之:

  「蘇先生,很對不起,我的人下午會去做筆錄,若沒什麼事,謝謝你的通知,我要掛電話了,再見!」

  「再見!」

  唐捷用最大的努力控制情緒,他做到了,又是一副冰冷的樣子,看不出七情六欲的表情,他對著同事說:

  「下午劉立廣去醫院幫楊小姐做筆錄,然後有一點各位要注意的是,我是跟江順順結婚,不是楊婉兒小姐,以後看到楊小姐不要為難她。」

  語畢,唐捷從容地走回辦公室,眾人面面相對,皆替唐捷大感不平,當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唐捷走進辦公室並將門合上,這是第一次他不想在辦公時間受打擾,室內的溫度暖不了唐捷的心,不是說好一生一世?白頭偕老?怎地一轉眼她競連他也不想見?

  唐捷只覺喉頭一熱,咬緊下唇,不讓自己落淚。

  他早在得知她是楊婉兒時,就預見了這個打死不落淚的下場,甚至看到了分道揚鑣的結局。但他沒料到的竟是這樣的情況,連正式分手的機會都沒有,遽然就成了「下堂夫」。

  為什麼在一個城市裡,兩人之間競像隔著萬重山?

  明知隔山嶽,山嶽之後為什麼還是山嶽?

  這些天,唐捷是吃不好,睡不好,又正是結案的當頭,所有的大事突然間全集中在此時要唐捷一起決定,他一生中似乎不曾如此苦楚過,他自問:

  後悔嗎?遺憾嗎?

  他自問著,是一種心痛——

  今天這樣,沒有對錯,他不怪她,她人生的腳步原本並沒有跨向他的,他們只是「不巧地」在中途「偶遇」,兩人縱使如何情牽、投緣,但是原本計劃好的路線,仍不得不繼續。

  愛是不能存有悔恨的念頭,不然原有的就不能稱之為愛。可是他能如此灑脫放她走嗎?在他們彼此印證在對方的心中有多深之後……

  唐捷是不想逼她作任何的決定,她想通了自會回來,現在強要她認回他,簡直會弄巧成拙,但是這種曾被一個他深愛過的女人愛過,卻要換得一生無邊無際的寂寞和期待的感覺,像一把利刃,插進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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