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風聆海 > 賀新郎·無豔 | 上頁 下頁 |
二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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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你在那兒?」呼喊由遠而近。 來了!豐兒縮了縮,濃密大樹藏起他小小身影。 「主子,出來吧,屬下有愧,已自請嚴懲了。」說話的武師父少了一隻胳臂,臉色慘白,傷處兀自滴血。 「主子受了什麼委屈?跟師娘說,讓文師父替你作主……」溫雅俊逸正值壯年的文師父竟一夜華髮,眼眶泛紅,跟在身邊哭著的文師娘亦血絲猙猙。 「主子餓了吧?鏡鎏這兒有熱騰騰的糕餅喔!」 「豐兒,別躲了,」太叔公第一次這般喚他:「以後便按時讓你跟你娘見面好麼,你娘惦著你,都哭暈好幾回了。」 「主子,咱得聽您啊!」 「主子,複國的希望全在您啊!」 「主子,咱寨裡的一代血仇得靠您報啊!」 「主子,我父我夫我子全隨您爹爹哥哥去了呐!」 「主子呀……」 「主啊……」 男女老少,幾乎他認識的人全放下工作出來尋他。 全變了一個人,呼天搶地,像失了魂。 「不要!」豐兒心裡抗拒,抱住頭,瑟瑟縮著。「我只要跟娘好好過日子,我只要好好孝順娘疼娘,其他什麼都不要……」 「兒啊!」是娘!他看見娘了!被人攙了來,還有自小最疼他的居明叔叔。 可,為什麼他們要綁著他,還打了他?!居明叔叔雖是外國人,可從來就好生照顧他和娘,比爹爹哥哥還親呀! 「豐兒,說不過、咱說不過的,」娘看不見他,對著蒼天踉蹌身子。「你得出來證明你是你爹的孩子,幫娘證明你是你爹的孩子,你是你狠心爹爹留在世上的最後骨肉,你是為娘這生清白的唯一希望呐!」 碰── 她摔下床。 「任家酒肆」的客房她睡不慣,夢境裡淨跟著豐兒遭遇哭。 嗚,光想還是難過,豐兒好可憐,連他最愛的娘親都只記得跟他要東西。 「菂菂,我進來囉!」望江關推門而入,手上一盆涼水,見她連人帶被蠶蛹般坐跌地上,不覺好笑。 她沒反應,恍惚看望四周。 怪了,明明記得自己是黃昏時給望江關送來換洗衣物,正巧頭人會議休息用膳,她也湊熱鬧喝了兩杯……然後……唔,頭好痛,窗外怎麼變作白日了? 「知道宿醉難過了吧,看你下回還敢不敢亂喝酒!」望江關笑說,見她呆滯,臉面涕淚縱橫,索性扭了布巾送上。「算算時間你也該醒了,喏,自己擦擦。」 早習慣她換床便睡夢不靖,心疼歸心疼,並未多問。 「你幫我擦。」她忽然伸手,望江關沒有防備,整個人給拉著也靠跌床沿,與她面對面坐著。 瞧他,眉頭蹙得老緊,每回來「任家酒肆」開會都這樣。 而且在外人面前就擺出一副不親不即的爹爹威嚴,像方才,進門還先扣問,她身上哪一處他沒看過,迂腐! 「菂菂……」他知她心,格外無奈。 但這世上不是人人都同她乾淨,他任她,卻由不得自己。 「好嘛好嘛,這寨裡就屬主子最大,拗不過你!」她嚷嚷,接過濕巾,攤開,卻一古腦往望江關臉上張來。 「呃……」沒料到她有此一著,整個愣住。 「別動,閉上眼睛歇歇,」小手輕隔方巾熨貼,「現在你的世界再大也不過這份涼意,其他別想。」 盛夏褥暑,窗外唧唧。 「你啊,真是被寵壞了。」他的聲音埋在布裡,含糊不清。 胸口卻暖暖地,一股腦全往臉沖,對著涼巾正好。 她吐舌,想起前兩天才學會的一句諺語。 叫……對了! 「作賊的喊抓賊」…… 唔,可以這麼用嗎?算了,只要能讓他暫時放鬆便好…… 「雲表姨,這酒真能幫你多賺錢嗎?」 午飯過後,任雲娘留她作伴,反正家中無事,她也樂得待著與望江關近些。 「我那賊表弟跟你說了啥?」任雲娘斜睨她,還好不帶火氣。 有回她為了夫婿潭十洲跑來找望江關吵架,怪怪,她頗慶倖那時正廳還維持議堂用途,所以只有簡單炕階沒有家具,告大娘還在一旁閑說風涼,嘀咕這恐怖女人還是外嫁番蠻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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