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風聆海 > 賀新郎·無豔 | 上頁 下頁 |
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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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藤遭他暗器鍒斷,勁力偷渡,教她掉下高樹時順道扭傷雙腿筋骨,本以為女娃娃至少可以坐定半天從長計議,誰知她呼痛詛咒之餘,竟一爬一伏挪至江邊,氣也不喘便匍匐栽落。 這回天缺沒等他吩咐,早早借了岸邊曬網,充作漁郎將她撈起。 他默許天缺假扮漁郎看顧她直至康復,誰知幾日後等她手腳能行,竟趁天缺外出,悄悄偷了小刀轉遁後山。 望江關氣了,順手抓了身旁樹果淩厲射去。 小刀打飛,她腕上無事,握刀的虎口卻刮擦出血。 「出來!給我出來!」聰明如她,知曉有人暗阻。 他換了高樹隱身,她無奈他何。 「不出來就別仗著自己厲害妨人自由。」她也火大,朗朗嚷道:「我死我的,其他人少管閒事!」 很有道理,他行事向來講究自然,沒理由礙人心意。 所以,她很順利地重拾小刀,很順利擦去草屑,很順利呵呵兩氣以求刀鋒磨光一死痛快。「菡姊兒,菂菂來了……」她說著,戚戚然閃爍淚光。 什麼?!他耳尖,字句聽來分明。 這倔強公主要死不活的原因竟是── 碰! 男人手腳畢竟稍快,他用身旁豐梨打暈了她。 明明,她已經許久都沒有夢了。 整日是擔驚受怕的慌,夜底是侵脈噬骨的饑,睜眼閉眼同般虛浮,飄飄然腳下不穩,碰地摔向道旁緩坡,連翻兩轉才順勢止定。 她攤著。 多希望便這樣沉沉攤著…… 可人群不許── 「有人倒了!」雜遝聲來,勾連山風卷石。長草欺掩,她頰上陡然吃痛。 沒、我還沒死呐……掙扎四肢,這些日子她由驚慌、錯愕、忿忿、不忍,而後多見不怪無動於心的畫面,一幕幕在腦間浮起…… 好清晰地,赤條條的軀體不分男女。 或餓,或病,僵硬著死前姿態。 有人甚至還留有活氣慘慘吊著,就遭流民們搶劫一空,無情扔下。 荒山惡水,兀鷹半天盤旋…… 「……燒了還得費柴火。」一回,她聽著身邊大叔淚流滿腮著說。 死的是他五歲大的幼兒,大嬸面無表情癡呆呆看著人們將童屍抱走,十指瘀傷,全是讓從未吃飽的孩子吮的。 「我最後的兒啊……」許久,淒厲哭嚎撕裂般在黑晝間響起。 蝕日無聲。 後來她竟也習慣了。 流民任飛鳥啄屍,糧食用罄就射殺一路跟來的鷹群為食。 人鳥互殤,這樣跟從前菡姊兒為她講述古代易子而食的傳說差別多少?而她當時竟還為之大慟,臥夢裡全是鬼影幢幢…… 菂菂心太軟,將來可別吃苦才好。 菡姊兒總陪她睡,叱閻羅劍從不離身,只為她驅避夢魘。 有菡姊兒在,菂菂不怕…… 她撒嬌,多希望便這樣一生一世,姊妹再不是妲己無豔,母親予她們阿菡和菂菂之名,從來只教她們與世無爭、但求安穩。 呵,人道東霖無豔天賦異能,禍福吉凶轉眼即知,只有打小不離的菡姊兒明白她苦,預言呐預言,可全是她入夢便宇宙八方周遊跌落來的。 有時連她自己都不知迷途到那兒,記憶或夢境?過去將來? 真實?虛幻? 人地時物她總搞混,累極便任由攤落,就像現在這樣,不也挺好…… 走,我在母親故鄉等你…… 誰?是誰說的?那身影好熟。 記得了,菂菂…… 草香、風吹…… 敵人殺伐喧騰,菡姊兒卻笑靨如花,鮮血落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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