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風淮黎 > 將軍之嫁 | 上頁 下頁 |
三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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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兒,不要逃避,沒什麼好怕的,你聽聽,那是狼在說話,說著它們的話,就像我們隔空喊話一樣。」龍若塵在她耳邊輕聲提醒,她已憂怒傷身,更不宜損氣,才用過餐就靜坐絕對損氣的,所以他不想讓她以這種方式解除心中的害怕。 她也想克服,一直都想克服的,但沒一次成功,萍兒不在身邊,她更不可能獨力克服得了,遲疑中,突然感受到溫暖環繞著她,她已埋進他散著藥草馨香的懷抱中,他的心跳、他的脈動無一不傳著安閒自在。 「聽聽看,這是狼唱的歌,它在召喚它的伴侶,它說它有好的洞穴,豐盛的食糧,來吧,與我為伴,它對遠方的伴侶提出相隨一生的邀約。你聽,它很有誠意,很自信,它說它英俊勇敢又聰明,是世上最好的狼,邀請世上最好的姑娘與它共享它的森林。」 他的聲音低柔清亮,一聲聲敲著她的心坎,伴隨著他的聲音,耳中那本來覺得淒厲陰森的嚎鳴,似乎真的成了邊地的情歌,在月圓的時刻,青年遠遠地對著姑娘的窗臺,唱出終生的盟約。 「它一遍一遍地唱,它有好歌喉,它懷著愛慕與希望一聲聲地呼喚。萬物有情,物我之間不是時時相犯的,不要怕它,它吃飽了,想找個伴侶而已。」 他像是掌理山林的天神,善待他的所屬、瞭解他的所屬、更欣賞他的所屬。 石雪如悄悄抬眼看他,漆暗的樹棚中,白衣映襯他完美無瑕的臉龐,年輕俊俏的他真的內外皆美,她衷心折服,四面傳來的狼嚎一時成了熱情四溢的情歌,透過他的解讀引譯,那些兇狠的野獸都成了多情狼,她不再害怕,聽著聽著她醉了,醉在他低柔的嗓音中,安然地睡在大自然無限的生機裡。 天光以溫柔的臨照,輕拂石雪如的眼,喚醒她的知覺,身下的溫暖有別於暖炕,她輕輕起身,自己居然整晚靠在小殿下懷中睡了,皇上若知道她不是折磨他的愛孫,就是負累他的愛孫,一定會悔不當初吧! 對他好一點,石雪如,他不欠你什麼,更沒虧負你,他那麼善待你,你沒理由恨他,你可以對他好的,你做得到的。看著龍若塵熟睡的容顏,她在心裡重複地叮嚀自己。 此刻看著他,心裡一點恨都沒有,她很高興,但幾乎是同時她又消沉了,事實上只要不是面對著他和他說話,她真的不恨他,還很欣賞他,但莫名其妙的,只要他的一舉一動是針對她時,就會心生憎惡,他愈善意、愈溫柔,她就愈反感。 不想了,該做飯了,她拿起糧食,飛身下樹,打理早餐。 在陣陣的烤肉香中醒來,龍若塵撥開帳幃往下一看,石雪如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他睡遲了,靜靜地看著她的舉動,欣然發現她的舉止間不那麼沉滯,整個人感覺也不那麼凝重了。讓她多自在些時候,不要打擾她吧,他終於確定不面對他時,她比較不那麼沉鬱。於是他留在樹上,拿出木頭靜靜地雕刻著,不知不覺地他刻著她的鮮明的月眉、挺直的鼻樑、合度的雙唇…… 他非常用心地刻著這個不是他心中的最愛,但決心要終生守護的妻子。 「小殿下,要用膳了嗎?」石雪如等他刻完木雕後才開口。在下頭把早點理好後,她就拿上來在一旁等著。 龍若塵看了她一眼,對照一下,把木雕遞給她,「天兒,你自己覺得像嗎?」 石雪如點頭,覺得很像,但這個神情冷淡而眼中帶著自信的石雪如是假的,也已經毀了,因他而毀的,現在的石雪如不過是無情無義的傀儡,一無是處。她強抑著想脫口而出的話,痛恨自己有這樣不知好歹的想法。 感覺到她又變了,藏著恨意帶著壓抑,他輕撫她的臉頰,「心裡不舒服?」 不要逼我,小殿下,不要對我那麼好!為什麼你不像別人那樣對待我?為什麼你要成為例外?你非把我逼瘋不可嗎?我已經什麼都不是了!你還想怎樣? 她極力克制著心裡的嘶吼,知道不該有這樣的想法,卻無法自主地這麼想,因此能做的只是別表現出來傷他。 見她沒反應,只是木然地坐在一旁,他知道自己又弄擰了,壞了他們好不容易得來的和諧氣氛。默默地收回手,他低垂著濃密的眼睫,掩去心中的無奈。 「我餓了,吃吧。」這是很拙劣的處理方式,但此刻他再沒更好的主意。 之後,龍若塵依然經常過著自言自語的日子,采藥、訪醫、看診、賣藥材、集藥典,石雪如跟在他身邊,也學著辨識藥草,瞭解藥性,分散自棄的心思。 慢慢的,龍若塵警覺,天兒的消極不是靠時間可以治癒的,只要她的心不開,再怎麼以藥膳食補,都根治不了鬱積在她臟腑中的邪氣,不可能光靠著藥治好她的心病,必須找到她心病的源頭。 於是他想著兩人成婚以來的點點滴滴,一路北上又南歸也大半年了,幾天之後,他恍然明白,天兒不是生他的氣也不是恨他,而是恨她自己,生自己的氣,她用自虐來自我懲罰,所以才不肯接受他。 這就可以解釋為什麼他對她萬般寵護,往往得到的是她莫名的反彈,反彈之後她又自我厭棄,難怪這麼久了,她只有愈來愈悶,愈來愈沉,愈來愈壓抑。 可以怎麼辦呢?難道只有休離一途嗎?這個問題他想了好幾天,麻煩的是他誰也沒得問,長輩們都疼他疼得盲目,如果知道他們的情形,只會怪她,那無異是雪上加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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