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風光 > 旺夫皇后 | 上頁 下頁
三十八


  「吉祥,你不要再說了,我去找人來救你……」陸雲升瞧她幾乎像個破爛的布娃娃掛在他身上,白皙的小臉已經被鮮血染得一道一道,他痛苦得都快站不住腳。

  「今天……是吉祥的十六歲生辰啊……」在她眼中的他,已經漸漸模糊了,可是她仍費力地睜大眼,想將他看清楚。「吉祥很開心,國主畢竟實踐了承諾……在生日這天來看吉祥了……」

  他驀地紅了眼眶,拚命搖頭。他也不知道自己這麼做能救回什麼,但他就是無法接受接下來要發生的事。

  「最後……吉祥要說……吉祥是用生命在愛著國主,好愛好愛……你千萬別忘了我……」

  吉祥終於明白了,今日突然精神轉好,是上天給她最後幾句話的時間,能夠向他傾訴滿溢到超過她生命的愛意。有這樣的迴光返照還能看他一眼,已經夠了……

  她臉上掛著微笑,雙眼卻緩緩無力地闔上,最後軟倒在陸雲升的懷中,再無一絲氣息。

  「吉祥!你醒醒!你醒醒……我不說了,你也不要唱歌了,你醒來好嗎?吉祥……」陸雲升崩潰地哭吼出聲,什麼男子氣概、國主霸氣全都不復存在,有的只是一個男人面對心愛女人逝去的悲慟。

  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吉祥有多重要,當她閉上眼的那一瞬間,他彷佛看到自己的人生在眼前一片片的崩毀,再也拼湊不出一幅完整的畫面。

  他根本不知道吉祥會變成這樣,但這也不能免去他的自責,因為只有他,才能這麼深刻的影響她呀!他該死的為什麼要去刺激她?為什麼粉碎她活著的最後希望?權勢及力量難道真的蒙蔽了他的眼,讓他看不清楚什麼對他才是最重要的嗎?

  他自信擁有了全天下,卻讓心愛的女人在他面前吐血倒下,他還憑什麼配當一個男人?他辜負了她的愛與信任,又憑什麼掙得天下人的認同?

  他傻得以為自己可以將她搓圓捏扁,呼之則來、揮之則去,但事實上,卻是因為她在他的心中,才讓他有了與敵人對抗的勇氣與信心,如今信念全失,他不知道自己究竟還剩下什麼。

  外頭的禁衛軍們聽到了陸雲升的吼叫聲,都匆匆忙忙跑進來,卻看到永生難忘的畫面——

  吉祥姑娘倒在血泊中,而他們尊貴的國主陸雲升卻是抱著她跪倒在地,頭埋在她的胸前痛哭失聲,一直無意識地吼叫著像在發洩什麼,那叫聲中的悽愴與苦痛,彷佛是人所能發出最悲傷的聲音。

  如今的陸雲升,已經不是高高在上的國主,只是一個受了傷的男人。

  天朝國主的寢宮裡,幾名太醫輪流替吉祥把脈。

  宮女已替吉祥擦去臉上、身上的血跡,並替她換一套乾淨的衣袍,此時她正表情安詳地躺在龍床上,彷佛只是安穩熟睡。

  太醫們把脈完後,束手立在床側,憂心忡忡地對視一眼,才由年高德劭的劉太醫硬著頭皮開口說:「國主,吉祥姑娘……已經心脈俱停、回天乏術了,您要節哀順變啊!」

  「吉祥姑娘確實已經往生,國主應該儘快將其入斂,對吉祥姑娘也好。」陳太醫也附和了一句。

  「國主再這麼悲傷下去,對身體有損。您仍有大事要做,如何能一直沉浸於悲傷之中呢?」

  張太醫不提吉祥的情況,因為提了也是白提,倒是他看國主神色沉痛,怕國主急火攻心,天朝如今國力尚虛,可禁不起又少了一名國主啊!

  陸雲升聞言,不由怒氣衝天,「吉祥根本還沒死,你們竟敢詛咒她?!出去!你們這群庸醫統統給我滾出去!」他氣得將人全轟出去,連宮女侍衛都不例外。

  面對床上的吉祥,他硬是壓下了脾氣,不信邪地端起湯藥坐在床沿,小心翼翼地扶起她,舀起一匙藥湯送到她唇邊。

  「吉祥,快喝藥了,不要頑皮,這藥我命人加了蜜,不苦的,快喝……」

  只剩一具軀殼的吉祥自然無法響應他的話,灌入口中的湯汁沿著她唇邊流了出來,陸雲升急忙拿來手巾笨手笨腳地替她擦拭。

  「吉祥,不喝藥不會好的,你快起來啊。你若好起來,我就算違背祖制、抵抗所有官員與人民也要立你為後,好不好?快喝啊……」

  在他眼中,吉祥還是跟以前一樣,只是她這次好貪睡,一睡就忘了起床。他一定要在她醒來的時候故意向她發一頓脾氣,這樣她才會怕,才不會像現在一睡不醒地嚇他。

  陸雲升放柔語氣,仍是反復著喂她喝藥、替她擦拭的動作,沒有注意自己已經兩天沒吃沒睡了,也沒注意到眼眶中不知何時蓄滿淚水,正滴滴落在她的臉上。

  「唉,吉祥,你再不醒,我就快看不清你了……」他放下藥碗,粗魯地拭去自己臉上礙事的水漬,卻仔細又謹慎地擦去她臉上的他的淚滴。

  在旁人看來,陸雲升幾乎是瘋了,但他並不覺得自己奇怪,他欠吉祥的太多了。每個人都覺得他沒有必要為一個宮女付出那麼多,但他們不知道,她卻是為他付出了一切,甚至是生命,而他能為她做的,卻只是這麼微小的一點點,甚至連這一點點,他都快無法替她做了。

  此時,一道冷冷的聲音由陸雲升背後傳來,令他整個人警戒起來。

  「人活著不懂得珍惜,死了才為她流淚,你不覺得太晚了嗎?」吉利突地出現在陸雲升背後,表情仍是冷得像嚴冬的冰塊。

  「你胡說!吉祥沒有死!她沒有死!」陸雲升臉色猙獰地回頭瞪著他,甚至忘了追究他是怎麼進來的。

  「是不是死了你自己知道,你只是在騙自己,這樣你的愧疚才會少一些。」吉利無情地點出事實。

  果然,陸雲升聞言,原就難看的神情變得更灰敗,似乎被說中了心事,欲張口卻是無言。

  吉利才不管這男人想辯解什麼,要不是天朝皇宮裡守衛森嚴,他早在吉祥倒下的那一刻將人擄走了。單純可愛的妹妹被整得只剩一副皮囊,他沒有殺了陸雲升已經算非常冷靜了。「對吉祥而言,南國才是她的家,我要帶她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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