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風光 > 蒔花閨秀 | 上頁 下頁
二十


  更不用說她照顧父親弟弟,甚至是紅杏這個丫鬟或自己這個客人,都是面面俱到——

  衣褲鞋襪絕對保暖舒適,屋子院子總能打理得溫馨宜人,做出來的各種吃食沒有不美味的,父弟愛她敬她,丫鬟忠心耿耿,客人賓至如歸。

  總之,衣向華就是一個無處不好的丫頭,如果一定要挑,那就是出身寒微了些,這倒不是她的毛病了。

  所以侯爺夫人交代的事,話每每到了嘴邊都被馮總管吞了回去,他真的覺得若世子錯過這份姻緣,會後悔的絕對是侯府。

  馮總管數度欲言又止的狀況,自然也落入了衣雲深眼中。

  這一日,他特地叫衣向華準備了燒鍋子,自個兒由鎮上打了美酒回來,拉著馮總管共飲。

  衣向華拿出了一個燒炭銅鍋,鍋中間有根煙囪,鍋底燒炭,如此湯頭會有一股炭香,還可以從煙囪開關去調整火力大小,讓鍋子得長久保溫。

  「每到冬日,華兒總會準備燒鍋子,這鍋底是她不知哪裡學來的東北酸菜口味,肥瘦相間的五花肉切得極薄入鍋涮熟,連酸菜一口吃下,酸香甘甜,再用她烙的燒餅沾著一起吃……啊,簡直人間美味。」衣雲深洋洋灑灑地介紹了一番,然後親自替馮總管涮了幾片肉。

  馮總管聽得口水都快流出來了,連忙吃了一口酸菜鍋子涮過的五花肉,果然就像衣雲深說的那般好吃,甚至有過之而不及。

  兩人言笑晏晏地吃了一會兒,天南地北的聊,情誼似乎又比前些日子有所增進了。

  衣雲深放下酒杯,這才意味深長地問道:「馮總管,你千里迢迢由京城來,應該不會只有等世子這件事吧?馮總管總管侯府事務,但世子辦的事用到的是暗衛與親兵,那是侯爺親自掌管的,似乎與府中瑣事搭不上邊,侯爺若要派人來也該派侍衛長,派馮總管來,說不過去……」

  馮總管持杯的手一頓,終是苦笑道:「還是瞞不過衣先生。其實我不是侯爺派來的,我是侯爺夫人派來的。」

  「侯爺夫人派你來的目的……」衣雲深也是知道胡氏為人的,那麼馮總管的來意他心裡也有些底了。「與華兒的婚約有關,對嗎?」

  橫豎都開了頭,馮總管也不再隱瞞,直言道:「是的。世子前次回京與侯爺借人辦案,同時說到了他想向衣姑娘提親。夫人因為對衣姑娘不瞭解,對此……呃,對此……」

  「對此嗤之以鼻,覺得世子的未婚妻竟只是個鄉下女孩,根本配不上他,對吧?」瞧馮總管說不出口,衣雲深索性替他說了。

  馮總管有些難堪。「是了,侯爺夫人確實……對衣姑娘的成見很深,所以她派我來,就是想和衣家退親。」

  「既然如此,馮總管在寒舍也住一段時日了,怎麼沒有提起此事?」衣雲深不解地問。

  「因為,我根本挑不出衣姑娘什麼毛病。」馮總管正色起來。「衣姑娘外貌出眾,蕙質蘭心,舉止高雅,對內對外都打理得井井有條、落落大方,就算是京城貴胄的大家閨秀,也不見得有衣姑娘聰明能幹,我實在找不到任何退親的理由。」

  他不敢說的是,相較于衣向華的優秀,衣家不退了世子的親就不錯了……

  聞言,衣雲深驕傲一笑。「你別看華兒在鄉間成長,從小到大我與亡妻對她的教育,就是高門的當家主母,對內需持家有道,宜其室家;對外則遇事不亂,進退得宜。自亡妻故去後,華兒就是我衣家實質的當家,我和淳兒的生活都是她一手照顧,你看我們活得多好,她就有多好。」

  馮總管狠狠灌了一口酒。「衣先生,侯爺夫人要我儘快將事辦成,年前就回京城。但我當真辦不成侯爺夫人交代的事,更不想昧著良心說衣姑娘不好,偏偏這事我又不能與侯爺說,否則便有挑撥他們夫妻失和之嫌,你說我該如何是好?」

  衣雲深倒是氣定神閑,一點也沒有女兒可能被退親的憂慮。「馮總管可曾想過,侯爺夫人為何要急著辦這件事?」

  「還不是怕世子……」馮總管會意過來衣雲深的暗示,突然拍了下大腿,拔高了聲音。

  「是了,世子!」

  衣雲深淡淡一笑,一副什麼都智珠在握的篤定模樣,「這件事錦琛豈會答應?侯爺夫人若問起,你背後有世子,侯爺夫人就算知道你沒辦成事,總不能遷怒她兒子。馮總管且多待些時日,待世子回來,我相信他的反應不會讓我們失望……」

  雖然老想著不願自家好白菜被豬拱,但是女兒被人退親這點他可不接受,況且錦琛住在自家的表現也有目共睹,雖然對衣雲深來說仍差強人意,但勉強也算是認可了這個女婿。

  過了立冬,贛南一帶幾乎就有了年節的氣氛,家家戶戶忙著做香腸、臘肉、臘魚、板鴨等等,有的還會釀制糯米酒。衣家自也不例外,衣向華揪著紅杏與衣向淳打下手,買了幾十斤的雞鴨魚肉和調料便開始製作。

  當地的臘味習慣摻辣,但衣雲深其實是京師人,習慣的臘味是加了醬油的鹹香,所以衣向華便兩種都做了,解了父親的鄉愁,也讓客人能吃到當地的新鮮貨。

  至於糯米酒便是衣向華的獨門手藝了,十裡八鄉的還沒喝過比她釀出來的糯米酒更好喝的,她總是能選出最好的糯米,甜酒麴也是自己製作。她相准了父親的喜好,衣雲深愛喝帶甜味的酒,且尾勁要夠,卻不能讓人爛醉,那種微醺的狀態是他這等文人最愛的。

  所以衣向華的糯米酒釀制十日後便要放入窖藏,但也不能放得太久免得酒越來越濃導致味苦,甜味也會淡去。所以時日得計算好,待到要喝的前一日釀好最是適當,開封過濾後便是香醇味甘又勁道足的稠白酒水。

  到了臘月下旬,幾乎天天逢籲日,市集上人山人海,好不熱鬧。

  二十四祭灶神,這一天官署封印,諸生散館,遠人歸家……可是她等了又等,錦琛仍然沒有回來。

  除夕那日,大家都穿上了新衣,連馮總管也得了一套,樂得他面上喜孜孜的,心中的憂慮也去了不少。

  衣向華整日忙著蒸糕點、炸年貨、做米課等等,紅杏則被派了灑掃庭院的工作,衣雲深拉著兒子寫春聯畫年畫,連馮總管都幫忙貼了春聯窗花,還到門口放了鞭炮。

  雖是小家的過年,這種人人忙碌歡欣的氛圍讓馮總管很是動容。京城侯府的年節,往往是下人忙著置辦年貨,準備各種東西,主家忙的是與其他高門貴戶來往走動,雖說也是熱鬧滾滾,卻少了一種親切感。

  年夜飯滿滿當當擺了滿桌,都是當地的風味。贛南人習慣鮮辣酸香,口水魚、蕎頭炒臘肉、清炒雪豆、粉蒸肉、黃板、燒鵝拼臘腸、蝦仁滑蛋、紅燒鴨子……甚至還有一道佛跳牆。所有人圍著桌子坐定,都覺得目不暇給,讒蟲大動。

  「光是這一桌就讓我不想回京師了啊!」馮總管讚歎著。

  衣雲深的神情卻有些古怪。「雖說是團圓飯,這也太多了點……」

  還不是想著那個人不知道能不能及時趕回,所以做多了嗎……衣向華有些不好意思,口頭上卻只能拉了其他人下水,「我只是想讓馮伯多嘗些特別的當地菜,還有弟弟和紅杏也頂能吃的,這樣應該不算太多……」

  「我可以的!」衣向淳連忙表態,小胖手舉得老高。

  「我也可以的!」紅杏也不落人後,還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兩枚吃貨的表現引得眾人哈哈大笑,正準備開動大快朵頤時,院子傳來了敲門的聲音。

  屋裡的人沉默了一瞬,衣向淳先跳了起來,「會不會是錦哥哥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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