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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雍昊淵回房時已過了晚膳時間,向冬兒在房裡留了菜,但他卻動也不動,凜著臉命人撤下。

  她歪著頭看他,雖然平時他就是這麼一張冷臉,但今晚她感覺特別不同。

  「你心情不好,是和王爺談得不高興?」她想了想,「該不會是刑部那件事?」

  雍昊淵看著她,目光微寒。「我要入刑部大獄了,你怕嗎?」

  「怕什麼?你就算進去,也很快就出來了。」向冬兒認真地說道:「肯定是有人害你的!你一定有辦法把自己弄出來。」

  「如果害人的那個,地位比我父王還高……」雍昊淵指了指天,「我沒辦法把自己弄出來怎麼辦?」

  向冬兒終於怔住了,不過很快地恢復過來,一副警戒的模樣,還放低了聲音說:「那你別嚷嚷,我帶你跑路,咱們到北大荒去躲他個一年半載的。你放心,我運氣很好,嫁妝很多,肯定不會讓你被人抓到,也不會讓你吃苦,刑部那件事本就是栽贓,憑我的運氣,你一定很快就能翻盤……」

  這是第一次有人想站在他前面保護他,而不是對他的生死不聞不問,更不是躲在他身後尋求庇護。

  她彷佛用她那小巧纖細的手,剝開了他心底最堅硬的部分,他眼中的那絲寒光不知不覺的收斂了起來。

  「我倒是想被抓到刑部,可惜被你公公壞了事。」他沒有解釋為什麼自己想入獄,只是冷冷一笑。「刑部尚書是于氏的父親,逼父王將于氏扶正來救我一條命,而父王答應了。」

  「所以就是於氏在後頭攪風攪雨?」向冬兒單純,聽到什麼就是什麼,還真以為這就是後宅婦人在興風作浪,卻沒想到此事還牽扯到朝中帝王心術及皇子相爭。

  「她以後若成了王妃,就能壓在你頭上了。」雍昊淵想看看她的反應。

  「壓在我頭上有什麼關係,壓在你頭上比較麻煩,你絕對不會想叫她母妃的。」向冬兒瞬間像是明白了什麼。「原來你進門時心情不好,是為了這樁事啊……」

  她突然一本正經地問他,「想不想先出口氣?」

  「怎麼出?」雍昊淵好奇了,她竟有這種提議。

  向冬兒神秘地笑了,「當你是兄弟才……啊不,當你是夫君才幫你,別人我可不管的,這回我真得拿出我的珍藏了。」

  她走到內室的衣箱旁,翻箱倒櫃的由最底層取出一個鑲了螺貝的小盒子,盒子約莫有手肘那麼長,被她小心翼翼地抱在懷裡。而後,她又不知從櫃子拿出什麼東西,塞到了袖袋中。

  「走吧!」向冬兒話聲一落,逕自推著雍昊淵的輪椅無聲無息出了院子。

  出了院子就是湖畔,冬日天冷,入夜了根本沒人,巡邏的侍衛也剛剛才經過,向冬兒熟門熟路的,躲過了所有可能遇到的侍衛與下人,直接將雍昊淵推到了於氏的院子之外。

  於氏由於仍是妾室,並不住主院,她住的地方離主院還有段距離,甚至比世子的院子離得還遠,而她的兩個孩子便與她住同個院子,圖個熱鬧。

  向冬兒推著雍昊淵沿著圍牆在一個地方停下,她選的地點很微妙,離院門拐了個彎還有一段距離,從圍牆邊的喜鵲登梅鏤空花窗還可以清楚看到院子裡的景象。

  此時早該是眾人入睡的時候,但由窗子看進去,於氏與雍暻雲及雍昊平不知在說些什麼,在燈光映照下,表情洋洋得意。

  「全都在啊!那正好了,省得我還要爬上屋頂。」向冬兒在雍昊淵的詫異下,取出了那個鑲貝小盒,小心翼翼的打開,居然是一串鞭炮。

  向冬兒嘿嘿笑了兩聲,低聲朝雍昊淵說道:「這可是我出嫁那天從侯府弄來的,王府來迎娶時要鳴放鞭炮,但我嬸娘小氣,肯定是隨便放個幾串了事,所以我便把最大的一串給留下來,以後過年還能剪幾顆下來點著玩。」

  她在他面前揚了揚鞭炮,賊兮兮地塞進他手上。「世子武功高強,準頭應該不錯吧?」

  雍昊淵好像知道她想做什麼了,偏偏他完全不想阻止,心中還躍躍欲試。

  「扔進屋裡沒有問題。」他還淡淡地補充了一句。「正中央,保證沒有人知道從哪個方向扔的。」

  「那最好不過了。」向冬兒笑嘻嘻地由袖袋裡取出火摺子。「那就勞煩夫君了。」

  雍昊淵眯眼往院子裡看了看,驀地點燃了手上的鞭炮,快手往圍牆裡一扔,鞭炮突然劈里啪啦炸響,嚇壞了裡頭的於氏三人。

  於氏尖叫了一聲,一邊大罵著殺千刀,一邊腿軟嚇趴在了地上,姿勢像只癩蛤蟆,頭髮也被她甩得散亂,完全失了以往的貴氣,雍昊平怪叫一聲,居然跌坐下來抱住了雍暻雲的腿,一張臉埋了進去,險些沒把她的裙子給扒下來;雍暻雲則是慘叫不休,被自己哥哥害得跌倒,因為怕被鞭炮炸到,邊叫著邊像只蟲一般往前爬著。

  向冬兒透過雕花窗看得一清二楚,捂著嘴笑得肚痛,雍昊淵則是冷靜地看著這一切,黑眸中有光芒微閃,不知在想什麼。

  寂靜的夜裡這麼大動靜,很快的就聽到了侍衛的腳步聲。

  雍昊淵說道:「該走了。」

  向冬兒二話不說,推著他的輪椅便飛快地逃跑,雍昊淵本想告訴她不必顧著他,但她的路線像是計算過的,沒有傻傻的繞回前門,反倒是由旁邊的王府側門直接離開了府中,此時侍衛都被于氏院子的騷動吸引過去,根本沒有人注意到他們出入。

  然後,她推著他沿著王府圍牆飛奔,跑了約莫半刻鐘不到的時間,又很快地由另一頭的側門進入。這裡的側門就有侍衛看守了,不過卻不是於氏的人,向冬兒平時出入王府都走這裡,時常拿點心打點侍衛們,交情好得很,所以在這麼奇怪的時間見到世子與世子妃沖進王府,他們即使心知肚明應與方才的鞭炮聲有關,也裝作沒看到。

  一直沖到了大湖邊的世子院落外頭,估計於氏那頭也鬧起來了,沒人有空理他們,向冬兒才停了下來,極沒形象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喘了好一陣後,突地哈哈大笑起來。

  「天啊,跑死我了,小命差點都沒了,可是看於氏和她的兒女那樣子,真爽快啊……哈哈哈哈哈……」

  雍昊淵仍是那副深沉的模樣,心中回想著方才於氏三人被炸得灰頭土臉的狼狽樣,不斷自問——他方才真的把鞭炮扔進於氏的院子?他這尊貴的晉王世子,真的做了那種野孩子做的事?

  再低頭看到笑得快岔氣的向冬兒,她那純真無偽的歡快,還有不計形象的直率,竟撓得他的心都癢了,雍昊淵悛臉上的表情慢慢變化,嘴角揚起,最後居然放聲大笑起來。

  有多久他沒這樣笑過了?是從母親死去那一刻?還是早一點,從父親納妾的時候開始?抑或更早,在他成為世子,註定接下王府這沉重擔子,逼得他不得不在皇子之中選一個支持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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