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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你的白秘書呢?」很奇怪地,江文清第一個問的居然是白以悠。剛才被一個男助理帶進來時沒看到人,他已經很納悶了。

  「去問你的大兒子!」這老傢伙來炫耀的嗎?江梵有些惱火地回答。

  「問江靖?為什麼……」聽見江梵敵意甚深,他似乎聞到一絲微妙的醋味,只能微微搖頭。「你的秘書是個好女人,你不好好把握,怪在江靖頭上做什麼?」

  「關你什麼事?你究竟來幹什麼?那消息可不是我說的,你應該知道我一向不希望和你扯上關係,免得還有人以為我這間悠揚物流是你施捨的……」

  「我知道不是你說的。我已經查出那個人是誰了。」難得地,江文清沒有被他激怒,態度還算平和。「方淑文,一個你公司離職的員工,還記得嗎?」

  「是她?」江梵先是皺眉,接著無所謂地諷笑。「是她又如何?她打錯如意算盤了。我根本不介意媒體怎麼報,反正當年和人婚外情的又不是我。」

  「你……」被當面揭醜,江文清忍不住又被勾起火氣,但心念一轉,隨即冷靜下來。「都幾十年前的事了,挖出來我也沒什麼好怕的,我都已經退休了。」

  「所以你來,不是特地來諷刺及嘲笑,說方淑文出賣了我?」江梵再次驚訝,這老頭今天平靜得相當詭異。

  「那女人自然會有人處理,我還不放在眼裡。」像是懶得再提她,江文清進入正題,老臉也變得有些忸怩。「我前幾天參加一個餐宴,遇見幾個老朋友,他們特地到我面前提起你的事。他們說因為悠颺物流成功地做起了幾個大案子,尤其是最近福樂家的案子,因此有好幾個來台投資的外商,已經開始注意你了……」

  「那又如何?」江梵起了防備,大江準備來搶嗎?

  「我發現,我以前對你的態度,似乎有些……偏差。或許是我老眼昏花了吧,一心只記得打擊你,居然沒發現你的能力甚至不下於江靖……」

  其實上回被白以悠訓了一頓之後,江文清開始認真思考自己對江梵是否太過分。而反省之後的結果,幾乎讓他嚇出一身冷汗,他似乎真的犯了很大的錯誤,才導致如今的父子反目。而他過去所有的偏心及忽視,依江梵當年血氣方剛的個性,沒來把江家弄得天翻地覆,或許還得歸功於白以悠的開導。

  如今他已垂垂老矣,妻子早已過世,大兒子待他有禮卻淡漠,小兒子則視自己如仇敵。偌大的華麗客廳裡,只有他的影子和一張輪椅陪著他,幾十年來的人生到最後竟是如此,豈不悲哀?

  所以當他參加應酬,在席上聽到商界友人大力讚揚江梵時,他知道自己不僅錯看這孩子,更錯待他了。他母親犯的錯事,為什麼要他來承擔?

  江文清還記得這孩子十歲第一次進江家門時,看他的眼神中帶著濃濃的孺慕之情,可是才短短幾年,那抹純稚及渴望的光芒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桀驁與冷漠,後來江梵高中時,江文清怒極之下賞給他的一巴掌,則徹底切斷了父子間的最後一絲情分。

  幾十年來累積的怨與恨或許沒那麼容易消除,但他老了,也沒多少時間了,若要有一個人先起頭,那就由他來吧。

  江梵聽到他像是示弱的話,結結實實嚇了一跳,但心裡疑慮未除。「老頭,你又在耍什麼花招了?」

  如此不客氣的回應,令江文清攢起眉。「我只是說,我昨天已經跟媒體承認你是我兒子,以後你和江靖的競爭,就是你們之間的事,我不會再管了。」

  終究擺了幾十年的身段沒那麼容易放下,但至少已經跨出一大步。

  所以,老頭畢竟認同了他的成就,不再把他當成敗家子了?

  聽到江文清終於松了口氣,江梵應該得意地大笑,總算讓他刮目相看了。可是,此時的勝利,竟讓他有點悲哀,過去他的假想敵,現在只是一個垂暮之年的孤單老人,這幾乎令他所有鬥志冷卻。從小到大所受到的不公平對待,豈是幾句話就能平撫的?難道這老頭以為施點小恩小惠給他,他就該感激涕零?

  「你承認我是你兒子,但我可不承認有你這種父親。」他恨恨地瞪著江文清,「你別以為我會蠢到被你幾句話打動。怎麼,最近大江物流出了什麼事情嗎?所以你來示好,希望我放水還是金援?」

  「你……」

  想不到這孩子對他的恨遠超想像,江文清情緒一激動,一口氣突然上不來,血液一下子全集中到心臟似的,沖得他心痛如絞。於是還來不及說上一句話,整個人便倒了下去。

  江梵眼睜睜地看著江文清昏倒,登時方寸大亂,他本能地一個箭步沖上前,手足無措地察看他的狀態,一邊大吼著助理叫救護車。

  不,這不是他要的結果啊……

  ***

  江靖急忙趕到醫院時,就看到坐在手術室前,垂頭喪氣的江梵。

  「發生什麼事了?」他不懂怎麼自己才剛回國,就聽到父親入院的消息,而送他到醫院的人,竟是幾百年前就和他們父子交惡的江梵?

  抬起頭,江梵望著他的目光,沒有焦距。「他和我說話說到一半,就倒下去了。是我……是我氣死他的嗎?」

  瞧他大受打擊,還一副失神的模樣,江靖皺眉。「他怎麼會和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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