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風光 > 吉食姑娘 | 上頁 下頁


  「不,總兵大人對你不一樣,你一定可以,一定可以說服他的……」翠兒見白露似乎被說動了,眼睛一亮,又猛烈地掙扎起來。

  但她永遠也想不到,白露這副心軟的模樣,只是做給旁邊那些衛兵看的,她在靠近翠兒之後,原本的溫柔目光微微一冷,用著只有彼此聽得到的聲音,輕輕說道:「你不知道我這個人很記仇的嗎?慢走,不送。」

  說完,白露歎息著轉頭匆匆離去,拖著翠兒的衛兵只道她心生不忍,不願再看,卻不知道翠兒在聽到白露一席話之後,整顆心都涼了。

  她瞬間明白了,或許在自己志得意滿的住進西次間時,就註定了今日的結果,她自以為算計了白露,事實上卻是徹頭徹尾被白露給算計了……

  送走了翠兒,過了不久,白露端著藥進了左安陽的東次間。

  左安陽瞧她一副沒事人的樣子心裡就來氣,遂沒好氣地道:「我幫你把那丫頭發賣了,你可滿意?」

  白露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面不改色地道:「總兵大人要賣哪個丫頭,奴婢豈敢過問?」

  「從那丫頭敢踏進本官房中那一刻,我就知道她是被你設計了,這不就是你想要的結果?」左安陽簡直被她氣笑了。「你那性子我還不明白?要是順了那丫頭的意讓她服侍,改天你就能卷了鋪蓋逃了,叫我上哪找去?」

  白露輕哼了一聲,眼睛危險地眯了起來,「我有你說的那麼陰險?」

  「當然……沒有!」左安陽發現自己一時口快,再說下去她顯然要發火,連忙改口道:「我是說,你行事頗有謀略,以前在寧夏時也出謀劃策幫過我不少忙,我當然知道你有多聰明!你要是個男子必然功業不凡,只可惜是個女子……噢不成,你要是個男子,那我就糟了,還是女子好些。」幸好她是個女子,否則他這大老粗,約莫這輩子都無法體會到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

  他的說法取悅了白露,讓她有些好笑地道:「你在胡說些什麼?瞧你這一身傷,還不快上藥,還有這碗藥湯,大夫交代你要喝下的,你也沒喝。」

  她這麼一打岔,顯然就表示他處置翠兒的事她領情了,不過左安陽的臉色仍然不太好,不太甘願地道:「你叫我喝就喝?弄那丫頭來噁心我,我還沒找你算賬!」

  「誰叫你出征前要……」白露想到了那個吻,俏臉微紅,更是顯得風情萬種,嫵媚生姿,左安陽都快看呆了,而察覺到他的目光,她不由得嗔了一句,「那只是小小報復,叫你別老想欺負我,我雖手無縛雞之力,卻也不是好欺的。」

  就說她有仇必報吧!左安陽很是無奈,不過一個吻換她一點報復,還算是值了,畢竟翠兒也只能噁心一下他,對他並不能造成任何實質傷害。

  「那你儘量報復吧!」左安陽無恥地展開雙臂,一副任君採擷的樣子。

  白露杏眼圓睜地瞪著他,與他無賴的模樣對峙了一會兒,末了仍是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嬌媚的橫了他一記。

  「快喝藥!喝完我幫你上藥。」

  「不算我錢?」

  「這是你的小兵熬的藥,不是我熬的,這點便宜我還不會占!」說來說去,她還是心疼了,不想他因為耍脾氣而不喝藥。她指了指他的右肩,「瞧瞧你肩上這個洞,不是武藝高強?怎麼就受了這麼重的傷?」

  說到這個,左安陽就滿腹牢騷,「唉,還不是因為張平鎮實在太窮了!張平守軍無論是兵器還是盔甲等軍備全都不足,連糧食都是有一頓沒一頓,我上任沒多久就直接寫信去京師索要軍需,可是朝廷正亂著,到現在還沒能得到回音,只能就現有的東西先撐著。」

  張平鎮位於京師以北,在內外長城之間,算是最靠近外長城邊關的城鎮,屬北直隸轄下,是抵抗韃子的第一防線,萬一失守,韃子便可直下宣鎮,再攻居庸關、紫荊關或倒馬關的內長城三大關,爾後長驅直入京師,因此戰略地位極為重要。

  偏偏這麼重要的地方卻是那麼的窮,因為張平鎮屢次被韃子攻下,又收復,根本無法發展民生,直到最近幾年才穩定下來,派來了驍勇善戰的左安陽坐鎮。

  然而因為如今朝政混亂,皇帝昏庸猜忌,權臣當道,黨派相爭,所以並無直隸巡撫來到張平鎮這一帶,更遑論發現張平鎮的現況是如此貧乏與危急了。

  白露這兩年讀了不少書,尤其是左安陽書房裡的大多是地方誌、遊記、歷史或輿圖兵書等著作,同時她也偶爾能聽到軍中將領談論時事,所以不需要左安陽解釋,她也能明白張平鎮面臨的困境。

  左安陽亦知她好學,也不和她羅唆那些緣由,直接說起自己為何受傷,「半個月前出征在即,我在城門前看到陳參將,他身上居然連副盔甲都沒有。要知道陳參將上有高堂下有幼子,妻子正在病中,萬一他出了什麼事,陳家就完了。所以我便把自己的盔甲套在他身上,想著我武功比他高出不知多少,遇到危險生存的機會也比他大……」

  「結果你便被暗箭射了這麼一個洞。」白露歎息,輕輕地替他上藥。

  左安陽有些尷尬,「這不是一時忘了嗎?下回不會了。不過我並不後悔,因為那副盔甲在戰場上可是救了陳參將好幾次,在我們戰勝之後,他還跑來我的營帳向我磕頭道謝。」

  白露不語,替他包紮好後,將藥湯端給了他,他仰頭乾脆地喝下,朝她咧出一口白牙,像個孩子討賞般,讓她又好氣又好笑。

  她端起空碗起身出去,左安陽看著她美好的背影,想著自己弄了這身傷,似乎又讓她不舒服了,便有些歉疚,可想到她還會心疼他,又有點竊喜。

  他心緒複雜地坐著發呆,沒料到她很快便折回,手裡捧的居然是一件牛皮鱗甲,造型精美,看起來堅固異常,左安陽不由得眼睛一亮。

  白露淡淡地道:「前些日子得了塊牛皮,我請人切成寸許的鱗片,打好洞,上油烘乾,打入鐵屑後再上油烘,前前後後反覆數次,這牛皮比鐵片還硬,卻沒有那麼沉重。我用牛筋將鱗片束成甲衣,裡層再縫上絹布,就製成了這件牛皮鱗甲,原本就想給你,但這次戰事突然,沒能來得及,恰好你的盔甲給了陳參將,這件就將就穿著吧!」

  左安陽幾乎是虔誠地接過,手輕輕在上頭一撫,就知道她說得太過輕描淡寫。這件牛皮鱗甲的堅固程度絕對遠勝他借給陳參將的那一件,重量也輕,只不過做工繁複成本過高,根本無法大量製作。

  他欣喜地穿上,大小剛好,本來想站起來比劃兩下,卻被她按住。

  「等你傷好了再試。」白露嗔怪道。

  「做這皮甲你費了好大勁兒吧?」左安陽猛然用沒受傷的手攬住她,額頭抵住她的額,感動地道:「謝謝,我很喜歡。」

  又被他占了便宜,白露皺了皺眉,掙扎一下卻掙不開,她於是板著臉輕輕按了下他的傷口。

  「唉喲,你謀殺親夫!」左安陽慘叫一聲,果然放開了她。

  白露趁機離了他一步,皮笑肉不笑地道:「要成為我的親夫你還離得遠!你以為我的皮甲這麼好得的?」

  不用問也知道她接下來要開價了,左安陽連忙彎起身抱著傷口,還穿著那身皮甲就滾到了床上,「我傷口疼,要休息了。」

  白露可沒那麼好打發,她來到床邊,明明是長相清麗、氣質楚楚可憐,卻硬要擺出一副惡狠狠的樣子,讓她的美麗更顯得生動,撥撩得左安陽心癢癢的,卻不敢再出手輕薄她。

  「十兩。」白露說道。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