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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此時無聲勝有聲,在如此皎潔的月光、如此絕美的夜景中,兩人相互依偎著,寒風不再那麼冷,繁重的政事也不再令人牽掛,這時候的他們心中只有彼此,雖然沒有言語,心卻比往常都貼近。

  不知道過了多久,燈市的輝煌都黯淡了些,他望向天空看了看月亮,心頭一動。

  該是子時了啊……

  他猛地捂住了她的耳朵,將她整顆頭埋在他懷裡,果然不久之後,衙門外便陸陸續續傳來鞭炮聲。幸好這一整片胡同都是三法司的衙門,鞭炮聲都離得遠,不會嚇到他的小丫頭。

  待一陣爆響過去,他低下頭,赫然發現她竟不知在什麼時候靠著他的胸口睡著了,小手還依戀地環著他的腰。

  不知是夜的溫柔,還是他的溫柔,此刻他的心前所未有的柔軟。

  這麼可愛、這麼依戀的小人兒,被他抱在懷中,多麼溫暖多麼美好,令他本能地低頭親吻了下她的頭頂。

  幸好她睡著了,否則又不知要為此彆扭多久。

  他覺得自己不想放手了。

  ***

  上元節過後,朝會重啟,百官複朝,經過了前陣子的沉澱,各個勢力都在私底下頻繁地運作著,只是沒有人敢大動作,窺探的目光隱隱約約指向乾清宮,以及今上寵信的元熙真人。

  過了三月三的上巳節,宮中靈壇也興建得差不多了,就建在東華門與文淵閣之間,皇宮的東南角,因為根據易經,東南是皇宮的巳位,為至陽之位,與文淵閣鼎立,也頗有寓道於政的意味。

  只是這樣的意涵,內閣那些大學士可不是人人買賬,在某些人看來,元熙真人其實是異端,沒有實際的政績,妖言惑眾欺君罔上。

  但是這樣的聲音在趙首輔息事寧人的安撫下,並沒有鬧起來,這也讓元熙真人更有底氣,在月中突然上了一封奏摺,謂自己夜觀星象發現了熒惑守心的天象。

  所謂熒惑守心,就是熒惑靠近了心宿,留滯其中。由於熒惑司天下人臣之過,主傷、饑、兵、死、殘等大惡,熒惑若守心,對君王皇室恐有「大人易政、主去其宮」的徵兆。

  而元熙真人明確地指出,此次徵兆為皇子對天子形成壓迫,需由皇子罪己自省,以避天子之災禍。

  如今皇帝的兒子只有大皇子福子淵及五皇子福子勝兩人,若熒惑守心之說為實,那麼兩人都該罪己自省,放下手中政事及職務為皇帝祈福,以讓天命永固。

  然而經元熙真人嘔心瀝血的卜算,以壽命換取天機,導致此次天象變異之禍首,實為大皇子福子淵。

  對福子淵來說,此讖言無疑無妄之災,而且還不需要什麼證據,因為皇帝對元熙真人的信任已經超越理智,但為了朝政的安定以及自身的性命,福子淵不能爭辯,否則就真的落實了熒惑守心的惡兆——皇子欲主其宮,欲亂其國。

  於是福子淵被迫幽禁在擷芳殿,日日齋戒,待到寒食節之際,元熙真人會親自于靈壇開壇作法,由福子淵主祭替天子祈福,之後福子淵需日日於住所誦經祝禱,此祈福的期間可長可短,端視天象而定。

  也就是說,如果元熙真人不鬆口,大皇子一輩子都可能在誦經幽禁之中度過。

  這可是殺人不見血的妙招,消息傳到華惟深手上時,即使他一向不摻和黨爭,也知道事情不能再這樣發展下去。先不論他還頗為欣賞福子淵的為人,光是元熙真人用這種藉口插手朝政,華惟深就不會讓他心想事成。

  「侯爺,戶部蔣侍郎求見。」此時李總管來報。

  「不見!」華惟深直接擋了蔣聰,還讓府中門衛高調地將他「請」出去,務必鬧得眾人皆知蔣聰吃了閉門羹。

  知道蔣聰與華惟深有同窗之誼的人不少,但蔣聰是福子淵的心腹、新政推行的骨幹,此時正值福子淵臨禍之時,蔣聰貿貿然尋來,若華惟深接見了,只會讓人覺得他們密談了什麼要救福子淵,那麼華惟深將被迫涉入朝廷的朋黨之爭,甚至是皇子間的奪位之爭。

  如今華惟深亮明旗幟地轟了蔣聰出門,說明他一如往常不摻和政爭,那些算計福子淵的人便不會太過把眼光放在錦衣衛,也方便他之後的行事。

  此時正在書房侍墨的小雪,聽到華惟深趕人,趕的還是他好友蔣聰,磨墨的手不由停了一下,不過她沒有多問,又重新研磨起來。

  只是這一下遲疑被華惟深看到了,她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看得他心中直想發笑,索性開口問道:「怎麼?怕我以後沒朋友?」

  小雪毫不遲疑地點點頭,沒朋友很可憐的,她可是知道那有多難熬。

  華惟深自嘲地一笑,也沒有隱瞞她什麼。「蔣聰是為了大皇子被幽禁的事來的。」

  大皇子被幽禁?小雪突然睜大了眼睛,小手一抖,墨汁濺了一滴在她雪白的手背上。

  「你怎麼了?」華惟深察覺了她的不對勁。

  「我……」小雪不知怎麼解釋,說出來的話顛三倒四。「……小雪就是沒聽過皇子也會被幽禁,嚇了一跳呢!大皇子犯了什麼錯嗎?」

  反正大皇子的事鬧得人盡皆知,說與她聽也無妨,華惟深便像說故事一般,將熒惑守心的事情說了。

  「……世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大皇子只是因星象之說被幽禁還算好的,但把熒惑守心之禍推到他身上,無德者失天助,暗示了大皇子失德,一個失德之人,又怎麼可能被立為太子?這是想一併斷了大皇子的立儲之路。」

  小雪聽得目瞪口呆,不知是否太投入,額際都冒出冷汗。「那個……那個大皇子有做過什麼壞事嗎?」

  「在皇子之中他算好的。」華惟深思索了一番,不偏不倚地說道:「至少沒聽過他行事或德性上有何虧失,這在皇子之中算是難得的。」

  真要說起來,表面上五皇子也是正直端方、沒有劣跡的皇子,但那只是他掩飾的好,他又有一位好母后趙氏,替他掩蓋了諸多不可告人之事。

  「爺……你會幫他吧?」小雪隨手抹了抹額際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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