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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爹和三叔以及孫延壽的爹沒有創立孫家莊之前,是山賊出身。而娘是爹硬搶來的姑娘,之後……之後爹還做了對不起娘的事,娘懷了她之後,爹就再也沒在娘面前出現過——周家村他當然去過,但每回都是偷偷地去偷偷地回,他不敢見娘,他覺得沒有臉再出現在娘的面前!

  這就是他不回家的原因,這就是他對她冷漠至極的原因!

  可是爹不知道,娘一點兒都不怨恨爹,至少她出世之後從沒怨恨過,有的只是想念。如果爹肯回家去看娘一回,如果他肯好好跟娘談一談,對娘說,他喜歡她,那麼,他們夫妻不會這樣,他們一家人也就不會分隔兩地,而娘,也不至於憂鬱而終!

  這一切到底是怎麼造成的?

  上官靈羅望著黑濛濛的屋子,心裡頭對上官明是又氣又恨又愛又怨。

  她十七年的怨,娘十幾年的念,爹十多年的悔,這一切在如今看來似乎有點兒可笑,但她笑不出來,她只想好好哭一場!

  「靈羅,你怪二叔嗎?」

  上官靈羅不動,久久才道:「我不知道……」她面對他,看他點了燭火,「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是怨他還是恨他,我不知道……」也許,她對爹的感情中,最大的是怨吧,怨他的行為對娘造成了傷害,怨他既然做錯了卻沒有勇氣去補救,怨他啊……

  孫延壽可以理解上官靈羅的心情。但,他這個局外人並不能多說什麼,既然靈羅和二叔的心結解開——儘管這一切都是二叔自已——個人選擇的結果——那麼靈羅她以後會放開心,也不會有遺憾了吧。

  二叔他,會不會有遺憾呢?

  「延壽。」

  孫延壽怔了怔。

  「延壽?」

  「啊?」孫延壽努力控制自己才不至於跳起來,儘管跳起來會讓他在床上躺一天,但他此刻的心情卻無比雀躍。

  靈羅她,知不知道她剛才叫他什麼了?

  「你說,爹是在雲水嶺中了山賊的陷阱嗎?」

  「是。」她叫他的名字!這可是破天荒頭一遭啊。

  「你說,他會不會是故意……」上官靈羅慢慢轉身。

  「你……你的意思是……」

  上官靈羅點點頭。

  他是自己想到這個念頭上,然後就產生了現在的後果,否則怎麼能不懷疑,他早已經將信寫好了?

  「我不敢肯定,」孫延壽捂著唇,化去幾聲咳嗽聲,「不過……不過阿路說過,有一刀他看不明白是怎麼砍到二叔身上的。」即使二叔沒這個念頭,也相差不遠了。

  這就是二叔嗎?那個總是冷著臉嚴肅至極的二叔嗎?他的內心竟是個血性漢子。可憐的二叔,可敬的二叔。

  「如果真是這樣,如果真是這樣……」上官靈羅喃喃地道。

  「靈羅,」孫延壽隱約感到不安,「你還好嗎?」她不會是想怎樣吧?

  「我很好。」她給他一個笑容,但這笑容在孫延壽眼裡,卻是悽楚的,讓人憐惜的。

  他以為這樣是給了她和娘一個交代嗎?如果是這樣,她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他,不會,一輩子都不會!

  心中的恨意慢慢聚集。

  雲水嶺,那個離周家村有一個月行程的地方,他竟選擇了這樣的地方!

  雲水嶺。

  山賊。

  山賊……

  那個錦囊被她遺忘了,此時此刻她的心裡滿是對山賊的恨和對上官明的怨——也許想念更多一些。

  可是,當上官靈羅心中想著為上官明報仇的時候,雲水嶺的山賊老巢已經被厲陣率領孫家莊的一干兄弟翻了個底朝天。

  所有的山賊都讓憤怒的厲陣殺了個乾淨,這個消息傳到上官靈羅的耳朵裡,她只是點點頭,然後,開始準備自己的行程。

  東西都收拾好了,該帶的都帶了,孫家莊的東西都留在了原來的地方。桌上放著她的包袱,輕巧的包袱一如她初到孫家莊時一樣,她身上的衣服也與那時穿的一樣,布衣布裙是灰色的,沉悶的顏色。

  環顧了一下屋子,精巧簡單的裝飾,是她住了十來日的地方,她原本以為會在這裡住上很長一段時間,沒想到卻那麼短。

  床頭的凳子上,擱著她尚未看完的書。

  上官靈羅走過去,拿起那本還沒來得及讀完的《孫子兵法》。這本書是她從孫延壽那裡借來的。

  孫延壽?

  他還不知道她要走,整個孫家莊的人包括三叔厲陣也不知道她已經決心離開這個地方,這個留了爹十幾年的地方。

  該告訴他嗎?如果告訴他,他應該會留住她的吧。

  不告訴他嗎?不跟他說而悄悄地走,這種不告而別不正是跟爹對待娘一樣嗎?

  思來想去,最終拿起包袱,往對面而去。

  此刻,孫延壽正躺在床上休息,幾日的勞累讓他的身體時常發病,時常咳嗽,這兩天倒是好上一些,但三叔嚴令禁止他出外,讓他好生休息。

  阿涪不在,大概又在陪著添福,防止她再次將藥碗打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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