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焚夏 > 靈硯解連環 | 上頁 下頁


  君老爺無奈道:「琴心中了特殊的迷香。況且她平日裡憂傷過度,鬱悶不樂,才會如此。」看了一眼安靜的女兒,心下愧疚萬分。是他的錯啊。早知如此,倒不如當初同意了她與連誠的婚事,也不會造成今天的結局。只怪他愛女心切。但,如今說什麼也是無用的了。

  「夫人,你好好照顧女兒,我去吩咐下人隨蕭大夫抓藥。」

  君夫人壓抑著悲痛來到床沿,雙眼不離琴心憔悴的容顏:「我可憐的女兒……」

  琴心無言地打量著這「據說」是她的閨房。房中除了一般家具之外,尚有一架古琴,一座繡架和一個書櫃。櫃上四書五經之類的書冊倒也不少。

  見琴心打量四周,小翠熱心地替她解說:「小姐,這本書是小姐上個月在讀的一本,是大少爺送給小姐的。」

  「大少爺——」這又是誰?聽眼前華衣婦人——「她」的娘說,她是戊陽縣首富君躍的女兒,小翠是她的貼身丫環,但何時又跑出個大少爺?

  君夫人訝道:「你忘了嗎?你是娘最疼愛的小女兒,上頭有三個哥哥。大哥叫君礎,他在別處經商。逢年過節的才回來一趟;二哥叫君催,是個書呆子,前陣子說要去以文會友,不知何時才回來;三哥叫君硯,也是行蹤飄忽。他們都很疼愛你呢。」

  「我,有哥哥?」難以置信,一覺醒來,不只多了千金小姐的身份,多了爹,多了娘,這會兒,又多出了三位兄長,真是要她不知如何是好了。

  小翠忙補充:「小姐,三位少爺都很疼小姐的。大少爺每回從外地回來總要帶禮物給小姐。二少爺雖然愛書成癡,但只要小姐去他書房,他是斷然不會理會書冊的。」

  是麼?她原來有這麼多人關愛著。「我真開心。」君夫人一見女兒綻開笑顏,開心得不知如何是好。她手足無措地輕拍女兒細緻的手背,琴心略縮了下手,君夫人失望了下,「剛開始親近,難免有些不習慣,久了便好了。」

  見她失望的樣子,琴心有些不忍:「我,我只是想起……」突地住了口,引來君夫人驚喜地期待地望著她。

  「你想起了些什麼?快告訴娘。」

  「我我……」

  小翠見狀,忙打圓場:「夫人,你別逼小姐了,她才好呢。」

  「對對。」君夫人瞭解地點點頭,重又忍聲道:「娘不遏你,你慢慢說。娘不逼你。」

  咕嚕。

  「咦?什麼聲音?」君夫人疑惑地四下望瞭望,抬頭卻見到琴心紅了臉。

  「我想,小姐是餓了。」

  君夫人一拍額:「瞧我糊塗的。你剛醒,已經好幾個時辰沒吃過東西了。小翠。」

  「在。」

  「你好生伺候著小姐,我去廚房弄碗肉粥來。」替琴心整整被褥,她起身道,「乖女兒,娘一會兒就回來,你好好歇著。」便疾步離了房。

  君夫人前腳剛離開房門,小翠後腳就跟了上去。細看了半晌,立刻關上房門回轉內室:「小姐,人都走了。」

  琴心一聽,大大吐了口氣,身子也垮了下來:「哇,沒料到會這麼辛苦,當真好難受。」她此時的神情哪裡有剛才含羞帶怯的模樣,完全換上了一副隨意開朗樣。眸中消去了戒備與驚奇,卻是透出一股新奇。她翻身下床,動作之利落,全然不似一個昏睡了好幾個時辰,平日裡柔柔弱弱的大小姐。

  她好奇地撥弄一下古琴,翻動一下書冊。小翠始終笑意盈盈地在一旁瞧看。不多時,敲門聲響起。

  「一定是夫人來了。小姐,你快回床上躺好,我去看一下。」

  待小翠回來時,手上多了個木盤,盤中有粥。「夫人有事,讓蓮丫頭送來的。小姐快過來吃吧。」小翠放下木盤,正待轉身去扶琴心,卻讓眼前的人影嚇了一大跳。她心有餘悸地道:「小姐,奴婢可經不起嚇的。」真是的,她可從未見過此等事,多來個幾次,豈不要被嚇掉魂了嗎?

  琴心用腳尖勾了一個凳子過來:「什麼奴婢小姐的,我可不愛聽。不過,這碗粥看起來味道不錯。」她端起碗就喝,還發出「咕咕咕」的聲音。

  看得小翠直搖頭:「小姐,哪有人像你這樣子吃東西的,多不文雅,一點兒也不像個千金小姐。」

  「文雅?」琴心抬起頭來,「我向來這樣吃的,實在餓嘛,此時肚皮最要緊,哪裡管得了那麼多。」說著埋頭又吃。

  小翠無奈。幸好是在內室,四下無旁人。否則,有誰會相信眼前這位把米粒弄得滿臉都是,吃粥吃得咕咕響,坐無坐相,吃光吃相的女子會是名滿戊陽城,全城公認最有教養,最賢淑端莊的君家大小姐君琴心!要是她也不信。老爺夫人若是在此,怕不嚇暈過去才怪。

  好不容易把碗吃了個底朝天,琴心滿足地呻吟了下:「啊,真好吃。真是天上地下絕無僅有的人間極品!小翠,你說是嗎?」

  「小姐,以後你天天可以吃到比這還要好吃的東西。」

  「真的?那太棒了。」琴心開心地大叫,「想不到我如此有幸,呵呵……」笑聲漸淡。

  「怎麼了,小姐?」

  「小翠,」她面露憂慮,「以後,會順利嗎?」

  幾日來,君老爺君夫人輪番探望,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因她「受驚嚇過度」,所以不得不被迫在房中靜養。養得她快悶出病來了,再不出去透透氣,她想,不出半月,不用有人來害她,她自動上吊抹脖子。以前這十七年,她是怎麼過來的呢?

  拜她失憶之賜,她得以瞭解自己十七年來所受的束縛羈絆,也讓她明白所謂的大家閨秀是怎麼培養出來的。聽聽這些什麼三從四德的戒條,再看看那些所謂的三綱五常,她快要昏過去了。而千金小姐每天做的事,在她看來簡直就是在無病呻吟。像現在,外面陽光普照大地,和風送暖,卻要呆在房中練什麼琴!她還在「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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