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風歲月(14)_飛帆

十四

　　愛西的聲音聽起來與平時不同。通過電話線，在看不見愛西模樣的情況下，蘇菲亞忽然覺得，他的聲音很成熟，像一個感性的成年人一樣。

　　驀地，蘇菲亞感到心裡沉甸甸的。愛西早已是成年人了。雖然只有22歲，可毫無疑問，他已經成年了，為什麼她總是覺得愛西還是個長不大的孩子呢？

　　電話那頭，愛西嘮嘮叨叨地講述著他的第一場比賽。蘇菲亞心中夾雜著愧疚與不安，「愛西，你的表現很棒！」她由衷地說道。縱使沒有看著比賽的實況轉播，但是，在她心中有一個很肯定的結論：愛西是最棒的車手。

　　「哈哈。謝謝，不過，今天我還是比較丟人咧！」愛西不好意思地打著哈哈。

　　「反正能夠到達終點就是勝利！」蘇菲亞不假思索，衝口而出。

　　嗯？愛西有些迷惘。蘇菲亞不是偷跑回家看了電視直播的嗎？她明明知道愛西中途退了下來的啊。他根本就沒有到達終點。他蹙著眉，想道：「難道，蘇菲亞覺得我表現很不如人意？只是她不好明說，只能這樣暗示我？對了，一定是這樣！」愛西興奮的語氣沉了下來，他很冷靜地說：「蘇，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下一次，我一定會小心的。」

　　我又有什麼意思了？蘇菲亞一頭霧水。放下電話，她把電視機轉到了體育頻道，剛好，正在報道摩托車世錦賽的新聞。驀地，她猶如遭到當頭棒喝，愣住了。電視裡，報道員平穩的聲音響了起來：「艾愛西在領先了近10圈的情況下，在一個拐彎處摔倒了，雖然沒有受傷，但是無法繼續參賽……」天啊，我的謊話穿幫了！蘇菲亞跳了起來，煩躁不安在房間裡跺來跺去，「為什麼愛西沒有生氣？他意會到我說謊了嗎？他說明白我的意思是意味著什麼……」

　　蘇菲亞陷入了緊張的思考中。

　　愛西放下了電話。心情沮喪中又帶了些不安。沮喪好理解，因為連蘇菲亞都覺得他的比賽不怎麼樣；然而，那不安的心情就連他自個兒也說不清是為什麼。

　　正在他出神之際，一個聲音響了起來：「小子，你還差很遠。」

　　什麼差很遠？他不明白耶！愛西的心情頓時壞到了極點，他不耐煩地扭過頭去，「我遠不遠關你什麼事！」

　　「哈哈哈哈……」那人笑了，「果然是年輕氣盛啊！」

　　愛西不悅地打量著這個男人。他大概50歲左右，身體很瘦，但很結實，一看就知道，這是賽車手的身材。男人玩味地望著愛西，銀灰色的頭髮隨風飛揚著。

　　愛西只覺得這副面孔有些眼熟，但是卻又說不上來這個人是誰。不知道為什麼，在這個男人面前，愛西會不自覺地收斂了。

　　「小子，開500cc的賽車快樂嗎？」男人似笑非笑地望著愛西。

　　「啊……很快樂，就像擁抱風一樣。」愛西不由自主地向這個陌生人說了句心底話。

　　男人好像沒有預料到愛西會如此回答。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絲驚異的表情，但是，一閃即逝。那張像刀削出來舶臉龐恢復了冷漠，「這就是你不顧一切、把賽車提速的原因？」

　　「我……我不知道。」愛西若有所思地擰起了眉心，「可是，向前的感覺很好。」

　　「所以你就不顧賽車的狀況，一味地加速，」男人笑了，笑容有些諷刺，「小子，這樣是跑不遠的。」

　　「為什麼？」愛西懵懵懂懂地張大了眼睛。

　　「賽車是你的拍檔，也是你的一部分。只有愛惜它，才能真正與它融為一體。」

　　愛西覺得這小老頭的話有些好笑，不過是開個賽車嘛，有必要和車子融為一體嗎？更何況，愛西也很愛惜他的賽車啊。

　　「覺得我的話好笑嗎？現在你有這樣的感覺不要緊，如果5年後，你還是覺得我的話好笑，你的麻煩就大了。小子，如果那樣的話，你註定只能成為一個碌碌無為的賽車手。」

　　「喂！小老頭兒，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愛西氣惱了，今天的比賽，他艾愛西被譽為車壇的明日之星，可這老頭兒偏說他碌碌無為！

　　「哈哈，小孩兒，好好對待你的車，像對待你的愛人一般。只有這樣，你才能發揮它的極限！」男人笑著揚長而去。

　　像對待愛人一般？愛西怔怔地站著，百思不得其解。對待賽車像對待蘇菲亞一樣？

　　有人拍了拍愛西肩頭，愛西扭頭一看，原來是車隊的工作人員，「愛西，你太幸運了，可以得到他的青睞！」工作人員一臉豔羨。

　　「哈？」愛西不明所以然。

　　「就是那個人啊，」工作人員指著男人遠去的背影，「他就是20年前的傳奇車手保羅·柏蒂阿裡尼！」

　　「啊？」愛西的嘴巴張得大大的，鐵定可以塞進去一打雞蛋。那個灰發小老頭就是風之子保羅？上帝啊，可不可以叫他回來，我還有問題向他請教啊！愛西無力地向保羅·柏蒂阿裡尼的背影伸著手。

　　「媽，你不用收拾了，我下個星期就去南非比賽了！」愛西望著像老母雞般忙著拾掇他家的艾倫，心中升起了一絲愧疚。他已經是個成年男子了，依然還要讓母親操心。

　　「難道你要讓這些垃圾堆到你從南非回來嗎？」

　　艾倫的丹鳳眼瞪得溜圓。

　　「媽，沒那麼誇張吧？你這樣說人家會誤會我家真的髒得一塌糊塗的。」愛西可憐巴巴地申冤，一雙不大的眼睛「楚楚動人」地凝視著艾倫。

　　艾倫用力揮揮手，「得了，我是你媽，別給我來這套！我有免疫力的，懂嗎？咦，話說回來，『人家』是指誰啊？居然會有人理會你這鳥不生蛋的小窩？！」

　　「哎呀，媽，這你就甭管了，」愛西勉力按捺住得意的表情，「媽，教我做些特別的早餐怎麼樣？」

　　「愛西，你吃錯藥了嗎？」艾倫大驚小怪地摸著兒子的額頭，「你從6歲開始早餐就堅持貫徹炒蛋加煎火腿的啊！」

　　「人不會是一成不變的。」愛西咧開嘴，笑了。

　　「可你就是一成不變的稀有動物！」艾倫回答得一點都不含糊。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