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風歲月(13)_飛帆

十三

　　蘇菲亞接過愛西精心炮製的咖啡，細細地一口一口咽進喉嚨裡。溫熱的液體滑進喉嚨裡，她竟然有了幾絲惶恐。此刻的她根本就不愛愛西，他比她小5歲，而且還是在她的照顧下長大的……上帝啊，這怎麼可能？享受愛西的體貼照顧，她受之有愧。而且，她有一種被困住了的感覺——很壓抑、很難受。

　　「蘇，恐怕我以後不能經常來給你做早餐了……」愛西遺憾不已的聲音傳了過來。

　　「咦？」蘇菲亞的心情頓時輕鬆了些，「為什麼？」她放下了咖啡杯。

　　「嗯，世界摩托車錦標賽馬上就要開始了。我的假期也結束了。4月初，我要參加在日本鈴鹿的MOTO　GP第一站分站賽事，明天開始，就要到車隊報到，好好訓練了。」愛西一臉的無奈。

　　「這很好哇！」蘇菲亞由衷馳說道，「馬上就要開500cc賽車了，你的夢想終於現了。愛西，甭替我操心，我自己一個人好好的，努力去比賽吧！GO！GO！GO！」

　　愛西望著蘇菲亞神采飛揚的臉孔，有些好笑地說：「蘇，你怎麼好像比我自己還興奮似的？」

　　蘇菲亞頓時愣住了，她心虛地吃了一大口炒蛋，小聲嘟囔著：「哪有……」

　　「不過我真的很高興，」愛西倏地探過身，越過餐桌的距離，在蘇菲亞臉頰上吻了一下，「看！我的女朋友多貼心！」

　　蘇菲亞反射性地縮了一下，不自然地擦著臉。

　　「蘇？」愛西揚起了眉毛。

　　蘇菲亞垂著頭，手還是不停地擦著臉，低聲說道：「你的嘴上有油。」

　　「哈哈哈哈，對不起，如果你不喜歡，我下次先擦嘴，再噴上古龍水，」愛西眉開眼笑，「不過這樣很真實，不是嗎？」

　　蘇菲亞沒有笑，低下頭細嚼慢嚥地吃起火腿來。

　　「蘇，我真希望你能來看我的第一場分站賽事！」愛西狼吞虎嚥地往嘴裡塞著炒蛋，腮幫子滑稽地鼓了起來。

　　「啊……我、我要加班哪……」蘇菲亞躊躇著。「我知道、我知道！」愛西連連擺手，「我只是說想而已。況且，星期日比賽在日本舉行，即使你不用加班，也星期一趕不及回公司的。」蘇菲亞沉默著。她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撒謊。她之所以最近頻頻加班，就是為了在四五月空出一個假期出來。如果她想去，還是可以到日本看愛西比賽的。問題是，她不願意把這一點告訴愛西。

　　心中敲醒了警鐘，一個聲音在悄悄地對她說：「你一定要告訴愛西，你愛的不是他。他還是個孩子，你不可以傷害他。」蘇菲亞心亂如麻，嘴巴裡的火腿味如嚼臘。她覺得自己很卑鄙，肆意地欺騙著愛西的感情。現在，她已經發展到期瞞他了，以後……她真的不敢再想下去了。

　　「想什麼呢？」愛西的聲音響了起來。

　　「愛西，我……」蘇菲亞，倏地抬起頭來，眼睛閃亮閃亮的。她不能允許她變成一個連她自己都厭惡的女人。

　　「什麼？」愛西笑眯眯地望著她，單眼皮眯縫著，嘴角小小的酒窩讓他看起來很淘氣、很可愛。

　　「我……沒什麼，你好好加油！」蘇菲亞始終沒能把話說出來，愛西那孩子純真的笑臉讓她感到心疼。她不想這美好的笑臉瞬間化為烏有。她終究會向愛西坦白的，但不是現在。

　　愛西騎在他最愛的紅色賽車上。身材驕人的賽車女郎嫋娜地站在他身後，替他撐著傘遮陽。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昨天的排位賽中，名不見經傳、剛剛從250cc組別升上來的中意混血兒艾愛西居然取得了第一位的好成績，在今天可以排頭位出賽。車隊全體成員大大高興了一番，就連車隊裡的一號車手也心無芥蒂地祝賀愛西，讓愛西這個小小的二號車手受寵若驚。

　　但是，大家的恭維話、鼓勵話愛西都聽不進去，他急躁地等待著——對於他來說，只有在賽場上的時刻才是最美妙的。

　　賽車女郎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比賽馬上就要開始了。愛西最後調整了一次坐姿，雙目直視前方。引擎在轟鳴，愛西耳朵裡塞著耳塞，什麼也聽不見，安靜得與賽場的緊張氣氛格格不入。然而，蘇菲亞的聲音在他腦中響了起來：「愛西，加油！」這個虛無飄渺的聲音給了他極大的勇氣與力量。

　　格子旗一揮，比賽開始了！愛西猛地沖了出去。風撲打在他身上，他很快樂，有了一種久別重逢的親切感覺。迎著風，他盡情地馳騁著。賽車轟鳴著，他聽不見，只是不顧一切地提速提速再提速，把賽車的能力發揮到了極限。在他眼前疾馳而過的柏油路面幻化成了蘇菲亞細緻秀麗的臉龐，幸福洋溢在愛西的心頭。蘇菲亞銳對了。他少年時的夢想終於實現了。可是，她只說對了一半，在愛西的夢想中，她也佔有一個很重要的位置，甚至比他的賽車更重要。幸福！很幸福！愛西的心隨風飛揚著。

　　很快，他就上升到了第一的位置，並迅速把對手拋離。15圈過後，他已經領先第二名3秒多的距離了。他一再加油，全身心地投入到風的懷抱……

　　視線忽然傾斜了，愛西只覺得他的速度放慢了下來。半晌，他才反應過來，在一個拐彎處，他的動作做得太猛了，以致一個不小心，滑倒了。

　　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前沖去，終於，防撞欄攔住了他和他的車子。愛西迅速爬了起來，一個箭步把車子扶正，狠命地打著火。引擎沒有反應，它好像已經罷工了。經過了15圈的損耗，輪胎的狀況已經不怎麼樣了。而他一下子得意忘形，只曉得一個勁向前沖，結果……

　　一輛又一輛的賽車在他身後飛馳而過。愛西的車子好像要徹底發洩它的不滿似的，依然紋絲不動。無可奈何地，愛西悻悻地罵了句粗話，退出了賽道。

　　領隊沒有過多地責備愛西，反而對愛西初段的表現大加讚賞。畢竟，艾愛西只是個初出茅廬的小子，在第一場正式比賽中可以保持了將近10圈的第一，這的確令人驚歎。

　　愛西拐到僻靜處，鬼鬼祟祟地掏出了手機。電話鈴響了很久，沒有人接。再撥，還是沒有人接，「咦？」愛西皺起了眉頭，不死心地按了另一組號碼。鈴聲響了，這次終於有了聲音，「喂？」蘇菲亞愉快的聲音響了起來。

　　聽到蘇菲亞的聲音，愛西有些沮喪的心情一掃而空，胸臆間攙雜著幸福與驕傲。現在，這個恬美的聲音是屬於他的了，「蘇，你看我比賽了嗎？你不用加班嗎，我剛才打電話到你辦公室，沒有人接……」愛西像打機關槍似的劈裡叭啦說開了。滿溢的快樂需要通過語言來找到突破口。

　　「我……我就是特意溜出來看你比賽的啊！」剛剛看了一半DVD的蘇菲亞懊惱地發現自己居然忘了愛西的比賽。她硬著心腸、說著善意的謊言。

　　「蘇，我好幸福！有你和賽車的日子，簡直是……簡直是極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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