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風歲月(9)_飛帆

九

　　「愛西，你怎麼死氣沉沉的？來嘛，振作一點！

　　你猜猜怎麼樣？」蘇菲亞拉住了愛西的手腕。

　　她纖細的指尖剛好抵著愛西的動脈，愛西感到自己的心跳被蘇菲亞抓在了手心裡。不由自主地，他發出了會心的笑。

　　「來嘛，猜猜看！」蘇菲亞凝視著愛西吸引人的微笑，不自覺地微微錯開了一點目光。

　　「你加薪了？」

　　「市井氣十足！我像個財迷嗎？再猜！」

　　「老闆稱讚你！」

　　「拜託，我才剛剛工作一個星期耶！什麼實質性的工作都還沒有碰過。」

　　「那……」愛西絞盡腦汁，就是找不出一個合適的理由來解釋蘇菲亞的好心情。

　　「告訴你吧，愛西，我找到了！」

　　「找到了什麼？」愛西如墜雲霧裡。

　　「笨！當然是找到我的完美情人、理想中的另一半啦！」蘇菲亞興沖沖地在愛西鼻子上刮了一下。

　　哈？蘇菲亞的動作也太快了點吧？愛西難以置信地望著她神采飛揚的臉龐。正如她所說，她才剛剛進公司不到一個星期，連工作都沒做多少，就找到了一個男朋友？刹那間，愛西的心裡酸溜溜的不是滋味。蘇菲亞的眼睛有問題嗎？他天天出現在她身邊，可是她為什麼就是視而不見？他也是一個成年男人耶！

　　「愛西，你不替我高興嗎？」蘇菲亞不滿地瞅著他。

　　「呵呵，高興！」愛西笑得很苦澀。

　　「喂，小子，拜託你別擺出一副臭臉！看你，整一個老人精，一點都不像21歲的年青人！」蘇菲亞倚老賣老地拍著愛西的肩膀。「去、去、去，你自己也不過大我5歲而已！」

　　愛西鬱悶地撥開了蘇菲亞的手。

　　「嘿，馬克說我很可愛，活力充沛，看見我就像看見陽光！」蘇菲亞一副陶醉不已的樣子，比喝了蜜糖還要甜。

　　哦，原來那個人叫馬克。愛西悶悶不樂地賠笑著。他希望蘇菲亞活力充沛嗎？那樣說的話，那男人一定是個小老頭子！

　　想到這裡，愛西又高興了起來。無論如何，小老頭子是不能和他——真正的青春年少、意氣風發的他相比的。等到三四個月之後，蘇菲亞會發現那個叫馬克的傢伙中年禿頭，呵呵，那時候……

　　「愛西，你鬼笑什麼？」蘇菲亞推了推正胡思亂想的愛西，「我介紹馬克給你認識！他說很想見見賽車界的神氣小子……嗨，馬克，你來了！」蘇菲亞忽然從愛西身邊一閃而過，向大樓裡面的方向飛奔了過去。

　　愛西回過頭，一個充滿了磁性的男人聲音響了起來：「你好，艾愛西，我看過你的比賽，那很棒！」

　　愛西打量著來人。他一廂情願地以為會看見一個頂上毛髮漸疏，油光滿面、有著中年發福的危機的男人，可惜，他失望了。

　　馬克長著一頭濃密的紅發，身體修長、在乾淨利索的西服下，愛西可以看出他擁有矯健的身材。愛西不由得斜眼看了看自己在大廈落地玻璃門的影子——乾瘦乾瘦的，比起1．80米以上的馬克矮了一截。頓時，他開始心灰意懶。

　　「愛西，這是馬克·米裡，美國人，是我們公司聘請的法律顧問。」蘇菲亞的話語中不無炫耀。

　　「你好！見到你很高興！」愛西言不由衷地打著招呼。

　　馬克笑得很豁達，他有一種令愛西羡慕不已的氣質——成熟的男人味。愛西看著看著，心忽然燃燒起了熊熊妒火。冷不丁地，他來了一句：「蘇，你的國際品味還是沒有變啊！」

　　「國際品味？」馬克莫名其妙地揚起了眉毛。

　　「喔，就是說她喜歡的人什麼國籍都有。上一次是德國人，再上一次是法國人……」

　　「愛西，你胡說些什麼！」蘇菲亞不顧一切地狠狠敲了愛西的腦殼一記，眼睛裡流露出絲絲殺意：小子，如果你再說下去，你就死定了！

　　愛西好像忽然帶了眼罩一般，對蘇菲亞淩厲的目光視而不見，兀自繼續說下去：「喔，對了，有一次她還喜歡上了一個埃及人，非要說自己是埃及豔後轉世！」

　　「那是小時候的事啦！小時候！」蘇菲亞狠狠地擰了愛西的大腿一把。

　　「哈哈哈哈……」馬克爆發出驚天動地的笑聲。他抹著眼睛，喘息著說：「蘇菲亞，你和你的弟弟都很可愛！請問，兩位可愛的人兒可不可以賞臉今晚與駑鈍的鄙人共進晚餐？」

　　蘇菲亞臉上的陰翳一掃而空。上一秒還兇神惡煞的眼睛立刻溫柔得能夠淌出水來，「好啊。」她含情脈脈地注視著馬克，然後瞪了愛西一眼，「愛西，你有空嗎？」

　　愛西明明從她的眼神裡讀出了她的潛臺詞：「說沒空！」可是，他還是不顧死活地爽快回答道：「有空！讓米裡先生破費了。」

　　晚餐選在一家中高檔次的意大利餐廳。氣氛很浪漫，萊肴很可口。人人都很滿意，除了愛西。愛西沉著臉，看著馬克和蘇菲亞興致勃勃地說著話，談著他們公司裡的大小事務，分享著彼此的意見，他怎麼也插不上嘴。開始，馬克還出於禮貌，和愛西聊了幾句賽車，但是，蘇菲亞顯然對這個話題沒有什麼太大的興趣。之後，愛西就完全被晾在了一邊。

　　他默默地品著紅酒，看著蘇菲亞。蘇菲亞臉上放著光，興奮的紅暈悄悄爬上了她的臉頰，她眉飛色舞地和馬克聊著天，好像有說不完的話似的。愛西永遠無法忘懷蘇菲亞看馬克時的眼神：愛慕、崇拜和愉悅，並且溫柔得一塌糊塗。

　　唉……愛西暗自歎了一口氣。假如蘇菲亞能用這樣的眼神看他一眼，他的魂魄都要飛到天生去了。可是，蘇菲亞·薩雷諾從來沒有那樣看他一眼。

　　馬克揮了揮手，一個小提琴樂師走了過來，「請為這美麗的小姐演奏一曲。」馬克溫文爾雅地笑著，輕輕地吻了吻蘇菲亞的素手。

　　蘇菲亞喜出望外地聽著悠揚的琴聲。這就是她最喜歡的浪漫愛情。在婉轉動人的小提琴聲中，她完全陶醉了。

　　愛西看著蘇菲亞興奮的臉龐——他再也看不下去了。他站了起來、很突兀地打了個招呼，就從餐廳裡逃也似的脫身而出。

　　空曠的室外，一輪圓月靜靜地懸掛在夜空。愛西仰著頭，細細地看著。中國人的傳統觀念中，圓月代表著團圓。愛西也是半個中國人，但此刻，他感覺不到絲毫團圓的快樂感覺。淡淡的月光灑了下來，照在他那輛破舊的車子上。頓時，愛西感到自己很寂寞，就如同那輪孤單的圓月。

　　眼睛漸漸泛起了潮氣，愛西用力地眨了眨眼。

　　蘇菲亞和馬克的戀愛發展得像坐飛機一樣快。蘇菲亞成天嘮嘮叨叨地告訴愛西，她終於找到了一個懂得浪漫情調的完美戀人，「如果和這樣的人結婚，白頭到老的話，日子一定過得很美麗。每一天都有新的感覺！」蘇菲亞自信滿滿地說道。

　　愛西看著她興奮的臉龐，笑容凝結在臉上。他笑不出來。一杯苦酒在他心裡打翻了，苦澀辛酸的液體氾濫在他的心房，讓他無法呼吸。

　　「只要蘇幸福就好！只要蘇幸福就好！」反反復複地，他在心中不停地重複著這句話。他真的希望蘇菲亞幸福。

　　「鈴……」電話鈴響了，愛西拿起了電話。

　　「愛西，救命啊，快來！」蘇菲亞的聲音聽起來慌裡慌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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