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緋琛 > 地獄的神話 | 上頁 下頁


  「好吧,費斯特先生……」

  「費斯特!」

  如楓輕歎了口氣。第一個,這個叫費斯特的男人是第一個可以違拗她意志的人。向來,只有別人屈服在她的意志之下。但今天,她卻讓步了,讓步給他那種突然間變得很正經的神情。

  「費斯特,載我回家,或讓我下車。」她以手支額,有一種未戰先敗的氣餒。這不是她的風格,她向來是對手愈狠,她就愈勇的人。迄今為止,在任何困難、挫折面前,她都是戰無不勝的。但是,此刻,她卻有種預感,在這個男人面前,她將敗得一無所有。所以,如能在這場戰爭打響之前全身而退,那將會是上天給予她的最仁慈的眷顧了。

  如楓還沒有想到,這場男女之間的戰事早在他們見勉的那一刻就已經開始了,她又怎能乞求一場正在進行中的戰鬥中途夭折?特別是,對手是費斯特,一個對這場戰事期待已久,如今正蓄勢待發,準備全力以赴的男人!

  三天后,他們舉行了婚禮。費斯特以如楓的家庭要挾,如楓再次做出了讓步。畢竟能讓父母在他們有限的生命裡過上安寧的日子,讓妹妹一帆風順地完成學業,是如楓一直以來最大的心願。在這之前,如楓從來不曾想到過,金錢的力量會強大到可以讓她放棄自己的一切,甚至是——自由!

  婚禮非常簡單,幾乎是偷偷摸摸地進行。整個過程中,費斯特的神情一度顯得不安。如楓下意識地認為,費斯特在防備什麼人。儘管如楓不知道這個人是誰,但能讓費斯特緊張,這個人真有點非同小可。如楓不由得暗暗禱告,如果真有這樣一個人,那麼,出現吧,阻止這場婚禮,讓她和費斯特各自回到不認識之前。

  但是婚禮終於還是完成了,在登上費斯特的私人飛機之前,如楓的爸爸鼓起勇氣,請求這個不像女婿的女婿費斯特好好照顧如楓。

  「我以我的生命起誓。」費斯特冷冷地對如楓的父母講了第一也是最後一句話。

  「晉,我有一種感覺,我們可能再也見不到如楓了。」如芸埋首在丈夫懷裡,用來晉的領帶擦著眼淚。

  「好了,芸,別難過了。」來晉輕輕拍著妻子的背,「擁有如楓本來就是個意外啊!你還記不記得,你懷胎五個月時,我們做過B檢,醫生說你只懷有一個胎兒,可是生出來卻是一雙。偏偏這對雙胞胎一點也不像。如榆完全繼承了你的一切。如楓呢,嚴格來講,她並不似你我之間的任何一個。她的性格似軟實硬,似溫和實冷漠。表面看來,她很開心。但我總覺得,她很孤獨,好像是誤闖入這個塵世的天外來客。」

  「孤獨?」如芸抬起頭,「那現在,她一個人孤零零地遠赴美國,不是更孤單了嗎?」

  「不,現在她可能找到她的同類了。」來晉微笑著仰望藍天,如楓坐的飛機早已不見蹤影,「那個叫費斯特的男人,雖然我一點也不瞭解他。但是在他身上,有種與如楓極類似的特質,那種遙不可及,高不可攀的氣勢。」

  「我們如楓才不像那個既冷漠又自大的男人哩。」如芸不敢苟同,那個男人簡直狂妄到不把天下人放在眼裡,自始至終,除了說過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外,連正眼也沒有瞧過他們。而且婚禮也辦得這麼草率,男方的家長、親戚一個都沒到。女方也根本來不及請別人,在國外念書的如榆甚至還不知道姐姐今天結婚呢!「老公,你說,他會對如楓好嗎?」不知怎麼的,對這個突然降臨的婚禮,如芸心裡總有點不安。

  「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你沒瞧見費斯特眼中只對如楓展露的溫情嗎?那小子看別人的時候,會冷得叫人想打寒戰。」

  如芸瑟縮了一下,「真的,那個叫費斯特的男人,除了對如楓有點熱度外,其餘的時候,簡直就像是從地獄裡冒出來的。」

  「好了,我們回去吧!別忘了,我們還有個女兒。」

  「如榆嗎?我怕她在國外已經樂不思蜀了呢!該是叫她回來結婚的時候了。」

  與此同時,正沉浸在書中的如榆沒來由地打了個寒噤。

  飛機在三萬英尺的高空向美國這個自由國度靠近。如楓輕輕哼著動力火車的《三萬英尺》,卻感覺不到歌詞中的傷感與不舍。有時候,她真懷疑自己的構造,是否哪裡出了問題,就好像缺少了七情六欲。對什麼都覺得可有可無。即使是父母和妹妹,除了那分責任感外,並沒有親近到離不開的程度。剛才的分離,也只能引起輕微的心酸。從小到大,有什麼委屈,她都自己擺平,事後才會把發生過的一切當故事或笑話講給家裡人聽。她不想給任何人添麻煩。霍正德追求她時,她只是覺得生活被打擾了。她相信愛情的存在,卻不認為自己會擁有愛情。

  如楓輕歎了口氣,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浮雲遊子意,何處是歸家?三天前,自己還以為這輩子都不會結婚。與一個自己不愛的男人結婚,如楓覺得是對那個男人的侮辱。所以,她拒絕了霍正德。是不是已經心有所屬了呢?如楓不自覺地想起了夢中的男人,昨天晚上,男人那絕望的神情竟然讓她覺得無比內疚,為什麼?

  身邊那個男性身軀突然傾斜過來,覆住了她不算嬌小卻在他的對比下顯得嬌小的身子。「不許再想別的男人!」埋在她右頸的腦袋發出沙啞的聲音,如果如楓沒有聽錯的話,那聲音中竟蘊藏著難解的痛苦。這使她本想推開他的念頭打消了。她伸出手抱住了費斯特的腰,突然有驚人的發現。「耶?你的腰很細嘛!」她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

  抱住她的雙臂緊了一緊,「你抱得太緊了,我喘不過氣來。」如楓抱怨道。

  「你抱過別的男人的腰?」聲音中充滿了怒氣。

  如楓猛地推開了他,「怎麼?那逝去的24年你想讓它重新來過,然後自我一出生,你就嚴加看管嗎?」

  怒氣被一種莫名的哀傷和氣餒取代,罪惡感包圍了如楓,「不,我沒有抱過任何男人的腰,包括我父親。所以才會奇怪,男人的腰也會這麼細。」

  瞬間,那張臉神采飛揚起來,費斯特重新抱緊如楓。「對不起!」他有些艱難地開口。

  如楓不由暗歎,人長得漂亮就是好,只要一個表情,自己的情緒就會受左右。「你大概從未說過這三個字吧!」好像他生來就不應該說「對不起」,說了,聽的人反而覺得自己錯了。

  「第一次,沒想到可以說出來。」他解開了如楓盤起的髮髻,讓長髮自然垂下。

  如楓有些不自然,想要掙扎。「別動,這樣就好。」費斯特滿足地吸了口氣,「你好香。」

  如楓的臉一下子如火如荼起來,不行,得找個話題才好。「對了,你父母都在美國嗎?」

  「我是個孤兒。」費斯特的語氣像在敘述一個與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從小被費家人收養。」

  「那他們呢?」

  「他們?收養我的是個老頭,在我十三歲那年就死了。其他人,現在只是我在香港分公司裡的工作人員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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