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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這天稍晚,豐盛的晚餐直到冰冷,又原封不動的捧了回去。斯湘仍坐在原地,一動也不動,就連深夜來到她身旁的腳步,她都沒有反應。

  雅特蘭伯爵靜默的俯瞰著她,嘴角帶著一抹嘲笑的拾起她腳邊的喜帖,很不是滋味的看了看。

  怎麼,她為了這張喜帖傷心欲絕,為了一個懦弱背棄的男人茶飯不思嗎?他的胸口頓時苦澀不已。

  這時,斯湘隱約感覺到身旁有人走動,她睜開迷蒙的眼,見到一雙男人的腳,她順著雙腳往上探去。

  雅特蘭伯爵居高臨下的看著她,似是在嘲笑她,半晌,他不發一語的將喜帖扔回給她,逕自轉身離開。

  「等等——」她喚住他的腳步,手匆忙的搭著花台起身。

  他依然不吭聲,只是轉過身,用眼神發出詢問的訊息。

  「你怎麼還能這麼冷靜?難道你沒有什麼要說嗎?你還是不願對我開口?」她問,艱苦的邁著發麻的腿朝他走去。

  他的唇揚起挑釁的角度,選擇轉身離開。

  斯湘被他的態度惹惱,隨手抓起一旁桌上的小牛皮記事本,使勁的朝他背後扔去,「我叫你站住——」

  他被砸得發火,回頭用著兇狠的口口光瞪著她。

  「我腳麻了。」她又氣又窘的說,不忘一步一步的努力朝他靠近,「我有話要跟你說。」

  老半天,他終於開了金口,「斯湘老師還有什麼事要說?是要說你關於一生自由的決定嗎?」

  「你——可惡!」

  一記冷哼,他又是那不置可否的模樣。

  她終於來到他面前,擂起拳頭,發洩似的奮力的在他胸前槌打不止,「你怎麼可以這麼冷血,你怎麼可以……」

  他放縱她對他槌打,卻從嘴巴迸出挑釁的話語,「為什麼不可以?!我為什麼不可以?」

  「那是真實的生命,你怎麼能夠這樣狠心去摧殘?將她從石室裡釋放出來有那麼難嗎?丹尼斯何辜?就算我願意用一生的自由作為代價,那你又能得到什麼?只是更多更多的怨恨而已。」她痛心疾首的打他,想要他能夠清醒過來。

  「那還是一種獲得。」他冥頑不靈的說。

  「你——」她氣得咬上他的手臂,留下清晰齒痕。

  他悶哼一聲,一手制住她的手,一手掐住她的下顎,警告的看著她,「不要逼我扭斷你的脖子。」隨即一甩,將她推開數步。

  衝動的斯湘不甘心,擋在他面前阻止他的去路,「我要你馬上釋放伊儷安。」

  「絕對不放。」

  她一惱,揚起手朝他的臉揮去——啪!雅特蘭伯爵臉上的面具驟然落向地毯,無力的搖晃直到停歇。

  錯愕、難堪、憤怒、冷酷,複雜的情緒在一張臉孔逐一變換,房間裡寂靜得連呼吸聲都清楚萬分。

  她訝然的看著面具下的臉,猙獰的傷疤佔據了原本該是俊朗的臉孔,他受傷的情緒形成尖銳的痛劃過她的手心,她後悔了。

  「我……」話語梗在喉嚨,酸楚蔓延。

  不莊重的以舌頭頂頂發麻的唇角,嘴邊的弧度帶著強烈的自嘲,「希望這不堪的面容,不會讓斯湘老師一夜惡夢。」壓抑、平靜的拾起面具,他轉過身去,「明天我和丹尼斯要前往義大利,斯湘老師必須一起去。」

  「為什麼?」她不懂他的決定。

  他重新戴上面具,側過臉,「你不是一直想要瞭解丹尼斯的一切?他就在義大利的酒莊出生,在那裡你或許可以找到關於我惡行的蛛絲馬跡。」

  頓了一下他又說:「還是,你想要回臺灣阻止你男友變心他娶的婚禮?」他嘲諷的搖搖頭,「來不及的,從蓋茲回到臺灣,你註定會撲了個空,只怕人家早已去度蜜月,況且,我們的合約並不允許,記得嗎?」

  「伯爵——」

  是的,合約規範著她不能隨意返回臺灣,不過她也沒打算阻止的,離開後心更寬,已經不合適的感情還是選擇放下會比較好,她喚他的原因,是因為她的一巴掌很可能打掉了他的自尊,她為此感到後悔。

  這一次,雅特蘭伯爵再也沒有停下,從容的離開她的房間,留下她獨自一人。

  她心疼他,一想到那些傷疤當初讓他承受何等的疼痛,她就難受得睡不著,這個夜晚,好蕭索。

  歷經叫人窒息、暈眩的路程,雅特蘭伯爵帶著斯湘和丹尼斯浩浩蕩蕩一干人等,來到義大利的托斯卡尼。

  Chianti是義大利葡萄酒的代表,位在托斯卡尼,伯爵的葡萄酒莊就在這兒,顧聘龐大的人力每年定期產出經典的 Chiaflti紅酒。

  這兒的陽光比起英國更加暖和耀眼,不同于蓋茲的城堡那麼壯闊,房舍多是兩三層樓高,紅色斜屋頂配上黃色的牆面是典型的組合,宛如沐浴豔陽下的金色山城。

  在蓋茲,斯湘無時無刻不感受到令人窒息、禁錮、拘謹的英國禮儀,並受制於此,然而來到托斯卡尼,層層堆疊的山丘,繁茂的橄欖樹、果樹、葡萄園——充滿鮮豔飽和的色調在在顯示了當地旺盛的生命力,連素來怯弱自閉的丹尼斯都漾出期待的笑容。

  一壯園裡的人看見伯爵,紛紛發出歡迎的呼喚,一窩蜂的迎上前來,忙不迭的幫忙搬運著眾人隨行的家當,並深深以此為榮。

  雅特蘭伯爵則一反常態的和眾人逐一擁抱,直到察覺斯湘沒有跟上,他回過身,嘴角帶著一抹來不及斂去的溫和笑容,讓她看得清晰萬分。

  瞧,真正的惡魔怎能敞開胸懷露出這樣的笑容?她看到發傻了。

  「還頭暈?」他蹙眉問。

  她捺不住長途奔波,又因為這陣子始終沒有好眠,是以一路上都出現暈車的情況,折騰得她難受,也累了同行的人。

  他雖十分氣惱她的諸多行徑,可又不得不對她心生憐惜,有時候連自己都感到矛盾,這個女人實在讓他身心俱疲,總有一天他要從她身上加倍的索討回來,叫她為她自己的衝動徹底的臣服懺悔。

  斯湘搖搖頭,只是發怔的看著他。

  如果可以——她想要留住這一秒鐘的他,不讓他的殘忍蒙蔽心智,那樣的人生太可惜了。

  「來看看你的房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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