貢多拉船的耶誕(5)_方蝶心

五

　　「胡說，我當然是未婚！」噘起嘴，她高舉空無一物的手指強力澄清，然而見到他眼中的揶揄，知道自己又鬧了笑話，羞赧之餘只有拉緊行李，跟緊他的步伐。

　　「你也是來自臺灣嗎？」她好奇的問。

　　「不，我沒去過臺灣，我是美籍華裔，」英挺的眉陡然一挑，「就是你們說的ABC。」

　　「可你中文說得真棒，對了，你為什麼會來義大利？是來旅行？或者洽公？還是……」細數著任何可能。

　　「我在這裡生活好幾年了。」他淡然一笑，忽地挑眉，「Signrina，隻身到義大利，來找男朋友？」

　　「才不是，我跟朋友是來這裡旅行的，我一直夢想可以在義大利的威尼斯過聖誕節。」

　　「浪漫的夢想，不過要小心、，義大利不比在臺灣。」

　　「嗯，謝謝你。」她衷心的說：「對了，請問你尊姓大名？」

　　「嚴肇雎，我的中文名字。」

　　「我叫裴香堤。」她興高釆烈的拿出紙筆寫下自己名字的三個大字，驀然又愣住，輕咬自己的唇。「對不起，你可能看不懂中文吧？」

　　「懂，簡單的我懂。」他拿過她的筆記本，也寫下自己的名字。

　　裴香堤念著他的名字，「嚴、肇、雎，很高興認識你。」漾出一抹笑容。

　　從他身上，裴香堤感受到一股溫暖，不管是他的手心碰觸、還是他的眼神注視；甚至是他偶然的笑容，她都感到特別窩心。

　　車子拉近了裴香堤和香多涅的距離，這裡沿途的建築富有濃郁的異國風情，對於來自東方的她，每個窗櫺、塔尖、刻紋都是驚喜，街上的聖誕節裝飾，讓這迷夢的都市別有一種歡樂的氣氛。

　　「過來，看見那個白圓頂沒有，那就是聖馬可教堂，前方就是聖馬可廣場。」

　　嚴肇雎指著有些迷蒙的窗外。

　　裴香堤好奇的挨了過去。窗外，海水幾乎淹沒了馬路。陰雨綿綿的今天，教堂上的圓頂透著一種特有的頹美，她伸出手指觸碰，感覺圓頂就在她的指腹下，廣場上的鴿子像碎米粒似的散落。

　　「好漂亮……」

　　她驚歎著眼前的威尼斯，側望嚴肇雎，他正以一種深邃的目光望著窗外，他的鼻高高的挺起，嘴畔不時勾著一抹微笑的弧度，五官立體鮮明，目光炯炯有神，身上還有一股淡淡的古龍水味道，撩搔著裴香堤的呼吸。

　　就在她怔然注視的當下，嚴肇雎驀然察覺她的凝視而回過頭來，「為什麼這樣看著我？」似笑非笑的問。

　　這個東方女孩有一張小巧精緻的臉蛋，眼神滿是好奇，義大利的天氣讓她素雅的臉泛出一層紅撲撲的色澤，霎是嫣然美麗。

　　她像是做壞事被逮住的小孩，憋住嘴巴，僵硬的別過視線，呆愣愣的望著窗外，不敢擺動須臾。

　　「呵呵……」嚴肇雎笑了，伸手拍拍她冰涼的臉。「你真是單純得可愛，不行哦！這樣很容易被義大利的男人誘拐的，你要知道，歐洲男人最喜歡像你這樣羞澀的東方小姑娘了。」拉起她的紅色圍巾，把她密密實實的圍裹好。

　　她抿了嘴，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去。

　　不能再多看一眼他的目光，不知怎的，他的目光像深潭漩渦似的，仿佛不時會把人的魂魄心智就此吸攝。

　　巴士在聖馬可廣場停下，偶然相遇的他們就要分別。

　　「順著這條路走去，繞過大水道。香多涅旅館就在白獅卡裡一號。」他指著前方的路徑說道。

　　「謝謝你。」裴香堤十分恭敬的朝他鞠了躬，仿佛這樣才能道盡她的感激。

　　未料，這舉動又惹來他的笑意，讓她傻得不知所措。

　　「走了，自己小心。」摸摸她的頭，嚴肇雎提起行李，往反方向走去。

　　忽地，「等等——」裴香堤喚住他的腳步。

　　從包包裡拿出數位相機，她撇下行李，往他的方向奔去，途中差點因地上的濕滑而跌倒。

　　嚴肇雎伸手接住這幾乎是撲著來的身子，「怎麼了？」

　　高舉相機，「幫你拍張相片，也為我的威尼斯之旅留作紀念。」她脫下手套，打開鏡頭，冷冽瞬間侵襲她的手指，略微發顫的將鏡頭瞄準他。

　　他笑著搖頭，一手接過她的相機，一手攬住她瘦小的肩膀，挺拔的他刻意彎下身子。「看前面，一、二、三。」

　　在裴香堤恍神之際，只見閃光燈在眼前爍動，耀眼得讓她一時發傻。

　　「好了。自己保重，我的Sigrina。」他把相機塞回她的手中，臨走前又回過頭來，捧住她冰涼的臉蛋，往她頰畔落下一吻。「聖誕快樂！」

　　他遺落下的溫度迅速被冷風掃盡。裴香堤呐呐的說不出話來，輕輕撫上自己的臉頰，回憶著真實。空氣中，古龍水的味道漸漸淡去。他的身影隱沒在一條小巷盡頭。

　　「再見，嚴肇雎……」

　　不知怎的，她竟感到一絲帳然，為了這短暫的相逢別離。

　　烏雲散去的下午時光，陽光微微露臉，卻仍趨不散威尼斯的濕冷。

　　沿途五光十色的彩燈綴滿了街道。為了迎接聖誕節的到來，路上來往的行人一陣瘋狂採購後，手裡盡是大包小包的戰利品。

　　裴香堤一邊感受著異國的節慶氣氛，一邊拉著行李找尋著香多涅旅館。

　　瞠目結舌，「哇，是玩具屋耶！天啊，那些玩具實在太吸引入了！」她望著一間人潮洶湧的商店，對櫥窗裡精美別致、古怪特別的玩具發出一連串的讚歎，內心更是對那些即將收到禮物的孩子充滿了羡慕。她恨不得自己現在還是個孩子，能夠繼續對聖誕老公公的禮物發出期待。

　　「多棒，聖誕節的威尼斯，我真是愛死你了！」她欣喜的踏著腳下的步伐。

　　走了許久，裴香堤終於找到門牌號碼上的白獅卡裡一號。她仰頭看著這古老的建築，臆羚的圖騰高高掛在旅館的門楣上，上頭的圓拱窗、棕櫚葉、花環、貝殼……無一不是義大利典雅的風格，她搓著冰冷的雙手，頓時松了一口氣。

　　回廊式的拱門，裡頭透著穿梭的身影，她拎起行李，推開了高掛懈寄生的木質深色大門，一隻脖子上系著聖誕鈴鐺的巴曼貓一馬當先的靈巧跑來，一個擁有東方臉孔的混血年輕女孩尾隨而至，蓬鬆的鬈髮紮著同樣紅綠交雜的聖誕節發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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