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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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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緊張的氣氛在圍棋王座大賽裡蔓延,已經對弈近五個小時,觀賽者莫不聚精會神的專注著棋盤上的變化。端坐在棋桌前,九段的張錯與對手岡田浩,則是沉默從容的支頤沉思。 來到日本已經六、七年光景,張錯以黑馬之姿屢屢在圍棋大賽中囊括勝利,成為日本家喻戶曉的圍棋好手,每一次,他精湛的棋藝都讓對手陷入頑抗的境地,他面貌翩然,然而內心卻像歷史皇陵般的深沉,叫敵手無法揣透心思而僵亂了棋步,最終將勝利拱手讓給年輕的他。 他端坐如常,用著他機敏冷峻的棋法,不斷的圍地擴張,他的靈魂像陷入了黑白的空間,在其間遊走廝殺。 最後的五分鐘,現場開始讀秒倒數,他臉上波瀾不興,伸出手指夾取一子,讓才窮智竭的對手不得不俯首稱臣。 兩人互相鞠躬致意,張錯在眾人的歡呼聲中起身走開。 「恭喜、恭喜!」迎面而來的都是祝賀的人。 他僅是淡淡的笑著,「謝謝。」 又一次贏得勝利,他的心卻益發的空虛,像是什麼東西被刨挖離身般,又尋不到問題點的浮蕩著。 婉拒了任何社交活動,他這個勝利者安靜的驅車離開,往他落腳的地方歸去。現在的他只想好好的睡上一覺。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已經習慣在每一場比賽之後,安靜的睡上一覺。三年前,藤田師父去世,他與悅子的婚事依然沒有確定下來。 他很清楚,自己並不愛悅子,一點都不愛,即便悅子因為工作需要,長年海內外的奔走,他對她竟然連一點想念都不曾有過,他們之間比朋友還要生疏。 聰慧如悅子,也知道他們之間沒有愛情,早已從努力爭取,漸漸死心放棄。 若真正說他想念誰,好像有一個矮小的身影,每逢一段時間,就會冷不防的竄入他的夢中,或是他的思緒裡,攪亂他的棋法與美夢。 偶爾打電話回天豐棋院,他和士傑總是心照不宣的不提及那個人的存在,簡短的寒暄後,就這樣掛上電話,好像距離遠了,連感情也淡了。 張錯正準備把車子停進車庫,驟然發現門前站著一個人,他吃驚,卻沒把驚訝的情緒洩漏太多,就這麼隔著車窗和來人對望著。 倒是那人機伶,退開腳步,讓他把車子停妥,才開了口。 「你還是那麼惜字如金,連句歡迎都不說。」西裝筆挺的邵恩新提著公事包,一臉不屑,「又穿成這樣,你去哪了?讓我在這裡站了好久,還懷疑士傑給我錯誤的地址。」 「進來吧!」張錯說。 這是兩人自從那次大吵後,首次面對面的開口說話,沒有煙硝味的成分。 客廳裡,兩個高大的身軀各據一方。「沒有茶,只有啤酒。」 「隨便。」張錯輕手一甩,邵恩新一手接住淩空落下的啤酒,拉開拉環,仰頭猛灌,不忘抱怨幾句,「渴死了,他媽的。」 「怎麼突然來日本?」 「來出差,順道溜過來看你,你也真是無情得徹底,六、七年了,也不曾回臺灣一次,什麼升段、勝利的事情,都是從士傑口中聽到,可是有一件事,我覺得我非要來叫你回去一趟不可。」 「什麼事?」 邵恩新擱下啤酒罐,在公事包裡抽出一張紅色的喜帖,筆直的推到張錯面前。 「我要結婚了,你會回來吧?雖然我可以弄個網站要求禮金線上刷卡,但是我覺得那太無情冷血了,我不想我的婚禮搞成那樣。」 張錯瞪著那張喜帖,猶豫著該不該打開。新娘的名字會是那個熟悉的名字嗎?他不敢證實。 「幹麼不收下打開看看?」邵恩新催促著。 「不用看了,回去是不大可能,禮金我可以先給你。」他平靜的說。 即便認識許多年了,邵恩新還是不大喜歡他那平靜從容的死人臉,「阿錯,你可不可以不要一見面就給我這種難堪?看一眼我的新娘那麼不屑嗎?虧我還大老遠從臺灣送這張喜帖還有結婚照來。」 「別誤會,大家都認識,哪有啥不屑,只是我怕抽不出時間回去。」 「誰跟你認識,我老婆你哪只眼睛看過她?」 「不就是拾翠,大家都曾經一塊兒下圍棋的,怎會不認識。」張錯勉強扯出見面後第一個笑容說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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