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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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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出發的張錯更加的放縱,他不畏雨勢、車陣,在雨氣迷蒙的路上奔馳,他的心浮蕩著一股酸澀。 截至目前為止,他人生最快樂的事情只有兩樣,一是跟阿龍隨性放肆的玩樂,再不就是和拾翠下一盤荒唐的圍棋,然後看著她窘困的面容發笑。 雖然他喜歡下棋,但是圍棋的世界不容許他太過坦率,他只能沉潛自己的青春,用一種足以揣透對手心思的縝密,在回旋往覆中,與對手壁壘分明的廝殺,而且在爭名升段的過程,圍棋的藝術逐漸的發黃枯萎,只有人的鬥爭在鋪陳著表像,與其如此,他寧可和拾翠玩著純粹的黑白遊戲。 她不聰明,對圍棋的領悟似懂非懂的,但是他深刻的感覺到,她用一種藝術的型態在鋪陳棋盤上的落點,有時是飛舞的鶴鳥,有時是單純的幾何圖形延伸,有時,又像是清晨玫瑰花上的露水,點點散落,對弈終了,露水似的棋子兒在棋盤上一掃成空,唯獨留下他的懷念。 幾次夜晚,他與阿龍宣洩青春歸來,長廊的臺階上坐著一個矮小的人影,用一種企盼的眼神等侯他的歸來,雖然他總告訴自己,拾翠不過是個妹妹,可內心又何嘗不感到一陣溫暖竊喜? 他以為這樣的幸福會一直繼續下去,然而,人生的璀璨終會晦暗沉寂,又何況是感情。 只怕,還是像青蛙入水般,徒留一陣漣漪…… 張錯一想到邵恩新吻她的畫面,心就揪痛,痛得超乎他所能想像,只得拚命的加速甩開思緒,然而大雨再起,一滴雨水灑落他的眼,讓他閉上了視線。 黑暗中,那畫面一再的重演,他心一窒,高速下車身打滑,人就這麼摔落地面拖行數十公尺。 黑暗來襲前,腦海中唯一掛念的,還是那個叫人錯愕又失望的畫面…… 晚餐時分,張錯缺席了,悅子美麗的身影落寞的離去,讓馮拾翠跟著不安了起來。如果可以,她想跟阿錯哥哥當面解釋下午的意外。 一整晚,書本翻開又闔上,她沒看進去幾個字,倒是口中喃喃念著張錯的名字,終末,她實在隱忍不住這種等待,倏然拋下課本,決定等到他歸來為止。 一推開房門,奶奶的聲音從另一問房傳來,「拾翠,這麼晚了要去哪兒?」 「到前頭的棋院走走,書念煩了,突然想下棋。」她撒謊道。 馮奶奶沉吟半晌,「早點回來,明天還要上學。」 「我知道了。」 匆匆一應,她踩著拖鞋,飛快的往張錯回來會經過的方向奔去,一如往常的坐在長廊末端的階梯,靜靜的等候。 她想要告訴他,她是喜歡他的,甚至是瘋狂愛著他的,雖然她只是一個高一的女孩,但是愛情是不分年紀的,不是嗎? 深夜,馮拾翠身子發涼,拚命的搓著雙臂取暖,等待著的張錯仍不見蹤影,倒是張士傑操控著輪椅,緩緩的接近她。 「你說大哥今天會回來嗎?」他突然說。 她心頭一驚,連忙起身心虛的看著他。 「嗄……阿錯哥哥,他、他還沒回來嗎?」馮拾翠心虛的說,隨即扯出一抹笑,「我只是在欣賞月亮。」 「今晚的天空沒有月亮,拾翠,別騙我了,我知道你在等大哥,我什麼都知道的,只是我沒說,因為大哥也需要保有他自己的秘密。」 「士傑……」她不知說什麼好。 「我們一起等吧!兩個人等總比一個人等好,至少有個伴。」張士傑一如往常的露出笑容。 「嗯。」她將他的輪椅推至臺階旁,兩人一高一低的坐著,面對那堵圍牆等候。 「悅子跟大哥的婚事其實還未定,我想或許是因為悅子喜歡大哥,央求藤田師父作主,藤田師父因膝下無子,向來寵愛他的侄女,爺爺在世時,他曾經以此為條件與祖父提過一回,只要婚事底定,他一定傾其全力助哥哥在日本圍棋界揚名立萬。」 她看著張士傑,一臉困惑。 「你一定想我為什麼知道,」張世傑低頭一笑,「爺爺很重視大哥的前途,但是我與爺爺卻最有話聊,或許是家族重任的目標不在我身上,他反倒能夠與我談說一些事情。」 「張爺爺答應了嗎?」 他搖搖頭,「爺爺說,大哥的事情就得他自己作主,即便我的父母也不能千涉。」 馮拾翠心踏實了些,一切還未定,未定…… 然而他們等了一夜,張錯的身影始終沒有出現,倒是深夜的一通電話帶來了壞消息。 張錯出車禍了。 第六章 知道張錯受傷躺在醫院,可馮拾翠卻見不到他。因為方思詠的阻撓,她只能揪心的等待了一個禮拜。 早上從張士傑口中聽聞張錯今日出院,她一整天心不在焉的頻頻朝窗外望去。 鐘聲一響,她二話不說,抓起書包就往校門口沖去,連等待公車的耐心都沒有,實在是因為放學人潮的公車擁擠不堪,她若想要搭車回棋院,大概會搞到天色昏暗。 一路狂奔,她還分心想著見面要說的話,想著張錯的模樣,思緒如潮不斷紛擁而上。 好不容易奔進棋院,她連回房擱下書包的時間沒有,就往大夥兒慣於聚集的房間奔去。 「阿錯哥哥——」她心急的開口喊。 映入眼簾的是空蕩蕩的房間,沒有她預想的情景,倒是有一個她不想見到的人,又這麼陰魂不散的出現了。 咱的一掌,打得迅雷不及掩耳。 「跑什麼跑?表哥已經夠倒楣了,你這倒楣鬼可不可以不要喊他的名字?」方思詠一步跨了出來,身旁還有悅子。 「阿錯哥哥回來了嗎?」她只想知道他的下落。 「他在房間休……」悅子好意的想告訴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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