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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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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晚餐中的張錯是很沉默寡言的,他只是安靜的吃著飯,有時會冷不防的對馮拾翠掃來一瞥,讓她緊張萬分。 馮拾翠幾乎把頭埋進碗裡,她知道自己長得不討喜也不可人,眼睛小得幾乎像芒草割過似的,鼻子塌扁得讓人找不到她的鼻孔,一臉的雀斑密密麻麻的,像多灑的芝麻般,而且左臉上還有疤,再說她的牙,又不是他山之石,竟然參參差差的亂,幸虧還有虎牙權充場面,她勉強跟可愛構上一點邊。 「拾翠,你吃飯幹麼把臉埋在碗裡?」張士傑莞爾問。 「把臉埋著才不會嚇人。」方思詠刻薄的說。 「那你更該把嘴巴埋在碗裡。」邵恩新嘴快的說,「免得機關槍掃射到無辜的旁人。」 「邵恩新,你說什麼——」方思詠拔尖嗓子的嚷嚷。 「我說什麼?」他故意裝傻,「士傑,我剛剛說了你表姊啥了嗎?」 「沒、沒有……」張士傑拚命的忍著笑。 他不喜歡思詠表姊的咄咄逼人,身為他好朋友的恩新更討厭她,他們一天來個幾回唇槍舌戰是家常便飯了。 「表哥,你看士傑跟邵恩新!」 張錯這才抬起眼眸,淡淡的說:「拾翠是客人,說話要禮貌些。」 邵恩新發出一記怪聲的歡呼,「噢耶!阿錯,你總算說句人話了。」他挑釁的看著方思詠。 她不甘面子受損,忿忿的擱下碗筷,「跟醜八怪吃飯我會胃潰瘍,還跟個沒教養的野猴子同桌,我怕我會染上病毒。」說完,她起身離席。 「哇,小潑婦被惹毛了,記得回去刷牙喔,要不然嘴巴會好臭。」邵恩新人來瘋似的挑釁著。 「恩新,思詠的壞脾氣有一半是你惹出來的。」張錯說。 「阿錯,你這麼說不公平,拾翠沒有惹她,也不見思詠收斂多少,還不是看到黑影就亂開槍。」 馮拾翠怯怯的看著,真不習慣自己成為爭吵的起火點。 「拾翠,你不要生氣,思詠表姊就是嘴巴不饒人,快吃,馮奶奶每天都會讓廚子做好多新鮮的東西,你在美國一定不常吃到。」張士傑向她眨眨眼。 「謝謝。」她羞赧的一笑,看看張錯,又低頭安靜。 「喏,這給你,張家的男孩很不貼心,光會動張嘴招呼人,也不會幫人服務一下,亂沒誠意的。」邵恩新夾了一大口菜,放在她空蕩蕩的碗裡,「慘的是,有人連動嘴都懶。」他眼一飄,瞥向沉默的張錯。 「謝謝。」她的臉埋得更低了。 張錯依然故我,反正面對邵恩新的揶揄,他早習慣了。 他依然俐落的夾菜品嘗,手法之精准,就像他在下棋時那麼的穩操勝算,只不過他吃完飯就消失了,害馮拾翠拚命的往外頭看去,就為了找尋他的身影。 「阿錯雖然話不多,但他還不至於孤僻或目中無人,你不用怕。」邵恩新說。 「對,大哥在圍棋的領域造詣非凡,生性卻比較內斂寡言,但是他對人很好的。」張士傑補充說。 「士傑,沉默跟圍棋造詣無關,你這麼說是拐彎指我棋藝不佳嗎?」邵恩新發出嚴正抗議。 「人要多心我有啥辦法。」他不在意會惹毛恩新,反正他就像思詠表姊說的,真像是只野猴子,一激就惱,偶爾戲謔一下猴子也不為過。 馮拾翠又忍不住探看外頭一眼。她沒有怕張錯,只是很想多看他一眼。 她沒有搭話,安靜的扒著碗裡的白飯。 那天夜裡,她輾轉難眠,外頭爸爸、媽媽還在遊說著奶奶一道去美國,偏偏奶奶說啥都不肯,只是一直強調誓言的重要性。 她不懂奶奶口中的誓言是什麼,倒是腦子裡萌生一個荒唐的念頭,倘若奶奶不去美國,那麼她也要留在臺灣跟奶奶作伴。 二話不說,她扯開棉被,拉開和室的門。 「拾翠,睡不著嗎?」 搖搖頭,她在奶奶身邊坐下,「奶奶,你真的不希望跟拾翠到美國去嗎?」 「我的小翠啊,奶奶在這兒住了一輩子,美國是年輕人的天堂,不是我這老太婆去的地方。」 「那我留在臺灣陪奶奶,我想要留下來。」她的語氣堅定。 她的話在三個大人心中炸出一個窟窿。 「啥?」馮奶奶傻了。 「拾翠……」馮家父母也愣了。 「爸、媽,我想跟奶奶留在臺灣,有我陪著奶奶,你們就不用擔心奶奶一個人會孤單,奶奶在張家的天豐棋院當管家,我就當小管家。」她漾著開朗的笑容。 「拾翠,管家的工作很辛苦,況且你還有學業。」馮奶奶說。 「拾翠,你不是想學畫圖?將來還要成為一個插畫家的。」馮父提醒她。 「臺灣也可以念書、學畫啊!留在臺灣,爸爸就不用擔心我的國語學不好了,說不定過不了多久,我連臺灣話都可以說得流利呢!而且我也想學圍棋,我覺得圍棋比西洋棋神奇多了,就只有黑白兩色的圓子兒,沒有尊卑大小的差別,一視平等的較勁著,這比西洋棋還叫人沉迷。」 馮拾翠的眼神發亮,那璀璨的光芒在細小的眼縫下發出強光,讓在場的三個長輩都震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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