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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不怎麼樣,要是再有一片葉子遭到毀損,就等著獻出你的項上人頭吧!」

  「真是野蠻。」

  撂下狠話後,張沉潛頭也不回的走了,只留下梁豐艾杵在原地回味方才的短兵相接。

  那傢伙的手好大,手掌佈滿了長年勞動的粗繭,剛才被他這麼抓著,她差點以為他要打人了,害她心跳瞬間漏了拍子,直到現在還無法回復正常。

  而前方觀察著茶樹的張沉潛,內心也一樣紛亂。是他的錯覺還是怎麼的,這茶樹嗅起來怎麼仿佛彌漫著蠱惑人心的馨香,就像女人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香氣一樣?她剛才那輕輕一捶,幾乎打中了他的心窩,亂了他的心跳,現在連嗅覺都被她搞亂了。該死的張沉潛,你清醒一點好不好?那種臺北來的大小姐,不是你該招惹的!沒有回頭看她一眼的勇氣,生怕一回眸,魂魄就要被她給勾走了,所以他只好悶著頭,把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滿山遍野的茶樹上。

  他專心得幾乎忘了時間,直到額上的汗珠不斷被正午的烈日逼出後,才意識到時間的流逝。

  於是他開始沿著小徑往下走,「奇怪,那女人跑去哪裡?」他四處張望著,試圖找尋那道嬌俏的身影,「梁豐艾,梁豐艾!」

  像是回應他的叫喚似的,茶樹叢裡,突然有個快虛脫的人影搖搖晃晃的爬起來。

  梁豐艾望著前方,感覺眼前的張沉潛沐浴在一道極光之中,耀眼得教人看不清楚,儘管她眯起眼,仍然無法確切的看清他的臉孔。

  「你在幹麼?」

  「沒有啊……」她傻笑的晃了晃身子,感覺自己正大量的冒著冷汗,怱地就往後仰倒而去。

  張沉潛見狀,飛快的橫跨過阻擋兩人的茶樹,抱起已然昏厥的她,「粱豐艾,梁豐艾!」死命的拍打著她蒼白的臉,「梁豐艾,快點給我醒過來!」他又是威脅又是恐嚇的叫著。

  半晌,她才悠悠轉醒,「別……好疼!」

  「你好端端的怎麼會昏倒?」

  「我好像……中暑了。」好熱,正午的茶園全然沒有遮蔽物,真是熱死她了。

  「你沒帶大腦出門啊,不會躲到陰涼的地方嗎?」

  「我也想要觀察茶樹啊。」

  笨,極笨!「走得回去嗎?」他沒好氣的望著虛弱的笨女人,「要不要上來?我背你。」

  「啊?」她滿臉詫異。兇狠的張先生竟然良心大發要背地回去欵!真是奇跡!

  「快點,我肚子餓了,要等你這傢伙慢吞吞的走回大屋,我怕我早餓死在茶園了!」他就是不想擺出好面孔。

  這男人真彆扭,明明就是好意還怕人知道,算了,今天姑且不跟他一般見識。梁豐艾伏在他背上,他不費吹灰之力的背著她往山下走去。他的背,一如她所想的寬大平穩,就像孩提時候靠在父親背上那樣的安心。

  似是不滿意她輕得不像話的重量,他不悅的蹙眉,「臺北的女人除了減肥還會幹麼?」

  「吃。」她氣弱的回應。

  「去,吃出這種風吹就倒的身材,賣飯給你的餐館還真該感到汗顏。」

  這回梁豐艾並沒有反擊,只是以著涼涼的口吻說:「你這人真奇怪。」

  「怎樣奇怪?」

  「明明是關心,說的話卻老是夾槍帶棍的。」

  張沉潛一愣,連忙辯解,「你少自作多情了,誰在關心你啊?」一股被人瞭解的喜悅在心裡泛開,更奇怪的是,他竟然很高興那個人是她?真是見鬼了!

  「算了算了,不跟你一般見識了,總之你的好意,我梁豐艾銘感五內啦!」

  「媽的,你果然跟那糟老頭一個樣,老是喜歡自以為是。」

  「哈,我可是他的學生。」伸出手敲了他一下,「還有,他是老師,不是什麼槽老頭!」

  「梁豐艾,你信不信我把你殺人滅口扔下山溝去!」不滿頭上平日無故挨了顆爆栗,他臭著臉警告加威脅。

  「唔,好怕喔。」故作哆嗦狀,意思意思的敷衍他一下。

  「你!」張沉潛喘著氣,拚命在心裡叫自己冷靜。

  正當他一肚子氣無處可發感到氣悶時,梁豐艾突地把頭挨向他的背,「謝謝你!」

  「喲,會說感謝啦,我懷疑現在在我背上的根本不是梁豐艾,而是外星人,喂!快把我認識的那個梁豐艾還給我!」聽見她軟著聲道謝,心裡的火倏地被澆熄,取而代之的是不曾有過的捉弄心情。

  她低低的笑了出來,像個撒嬌的孩子攀緊他的脖子,而他也沒再說話,就這麼背著她一路走回大屋,然後在大家驚訝的目光下,難得融洽的吃了一頓沒有爭執的午餐。

  「看來中暑也是件不錯的事情唷。」飯後,梁豐艾坐在庭下乘涼,呆呆的笑著對自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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