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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真是胡塗——」把車停在路旁,俞驥急忙地跳下車,往草叢兩旁探去,還咬牙切齒地邊走邊罵著。

  我何時這麼好管閒事?她就是失蹤也不幹我俞驥的事,幹嘛非把這等事攬上身?雖然俞驥的名牌皮鞋沾了爛泥,而長長的野草紮得他受不了,但,他就是沒辦法放下一切轉身離左。

  就算是回報她昨晚的那杯花茶吧!俞驥理直氣壯地想著。

  穿過雜草叢生的小徑,沿著斜坡走到盡頭,映入眼簾的是一條清澈見底的溪流及大小矗立的石頭,還有坐在石頭上把腳浸在水中的女子。

  周遭靜得可以,只有潺潺的流水聲襯托著靜謐的特立,此刻的俞驥倒像是誤入世外桃源般的驚異——為何這段沒有特意規畫的天地竟比他見過的人工花園來得——來得——

  他一時無語形容透徹,不能說「美麗」,也不能說「有創意」,那是一種情境,可以通達心靈的潑墨情境。

  對了,是「靈氣」。

  而這靈氣的中心點,便是低頭淺淺戲水的疏素練。

  半側著臉的她,更顯出五官柔美細緻的線條,尤其是那長而翹的睫毛每眨一下,似乎就眨進了溪流被陽光反射後的波光。

  素練的美不是會令人為之驚豔或屏息的,而是如溪流旁的野姜花,自然單純中卻有撲鼻的花香,重要的是,她是俞驥三十六年的歲月中,唯一看順眼的女孩。

  而這或許就是俞驥不得不感動的地方。

  「嗨!」一個轉頭,素練發現俞驥站在雜草成堆中。

  「你今年幾歲啦?」俞驥儘量讓自己看起來有威嚴些。

  「二十六。」素練閃著晶亮的大眼,有些不明白他的用意。

  二十六?!俞驥有些訝異素練的回答,原先他猜測她絕不超過二十三歲。

  「既然年紀也一大把了,難道沒有半點危機意識嗎?萬一站在你背後的是色狼怎麼辦?」這口氣竟有火藥味。

  想不到他還會關心我?!?!一個會開始付出的人就表示傷痛逐漸痊癒,素練望著面有微慍的俞驥笑開了顏,說:「我不怕色狼,只怕心碎的人。」

  「你是不是天生少根筋?我跟你說東,你卻說西。」

  「那是因為我們沒有默契,要說天生少根筋那也應該是你,老是彆扭樣的,就不知道自己心底真正想做的是什麼事情。」素練不是指責,而是在談笑間挑出他隱藏甚久的心緒。

  「我俞驥會彆扭?!會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事情?!你又不是我,你懂個屁呀!」被素練說了一頓的俞驥,心中猛然一震,有一針見血的效用,只是自傲如他,又怎會承認自己脆弱的一面。

  素練沒遺漏俞驥臉上那一閃而逝的驚慌,收起笑意,換上誠摯的語氣,溫柔卻有力地說著:「我不懂不要緊,重要的是身為自己主人的你一定要認清。」

  「好了、好了,我不想再聽你的胡言亂語,我基於鄰居的道義,只想把你安全地送回農場裡去。」第一次,俞驥因害怕而選擇逃離,他突然間覺得是無衣物蔽體般地讓人一覽無遣。

  他痛恨這種感覺,就像刹那間硬是被人扯下面具般的困窘,而他俞驥只能當個強者,被人捧、被人膜拜的強者。

  一路上,俞驥沒再開口和坐於身旁的素練說話,而素練也安分地順了他的意,噤口不語。

  「謝謝你。」回到農場的素練,下了車後,對著車窗內的俞驥再次揮手致意。怎麼一下子變得如陌生人的生疏?俞驥不喜歡。

  「疏小姐——」豈不是更生分了,才一出口俞驥就後悔了。

  「叫我素練就行了。」素練等著他的下一句。

  「素練,」這名字一喚,俞驥喉頭就有暖和的感覺,「剛才對你不禮貌的地方,真是——」他的「抱歉」兩字還是說不出口。

  「沒關係,我不會放在心裡的。」素練從他的表情中已看到道歉的訊息,因此順口接了下去。

  那你可會把我放在心裡?沒預警的,這句話就從俞驥的心底竄起。

  見鬼啦!我幹嘛要她把我放在心裡?!啐!「那——我走了!|」俞驥乾脆連「再見」都不說了,免得再給自己藉口。

  「歡迎你來芙蓉坊坐坐。」清脆的聲音,似乎向俞驥招著手。

  直到車子駛進了度假村那扇巨門,素練才收回視線,若有所思地走回屋裡。「素練!」屋裡有人正坐在沙發裡。

  「程爸、程媽,你們什麼時候回來?!」素練興奮地跳了起來。

  「剛到家。」程爸憨直地笑著。

  「是啊!剛到家就看見一位帥哥送咱們大小姐回來囉!他是誰呀?怎麼以前我都沒見過?」程媽可是有滿腹的好奇心。

  「朋友而已啦!這幾天才剛認識的。」

  「原來喔——素練你可要加把勁,有不錯的姻緣可別錯過了,別教你那舅舅、舅媽稱心如意。」程媽一向把素練當成自己的女兒,因此,關於素練的終身大事,她也是放在心裡沒敢忘記。

  「哎呀!程媽,你說到哪兒去了。」

  「不是我說的,是你舅舅又替你找到相親人選了。」程媽的口氣頗不以為然。

  「他又打電話來了?」素練的心為之一沉。

  「嗯,才掛斷沒多久呢!」程爸開口說著。

  素練半晌沒說話,一會兒才聳聳肩,說:「反正我不會再去臺北相親了,再說明天起我就要到隔壁的度假村工作了。」

  「隔壁度假村?!他們能有什麼工作給你?」

  「是佈置晚會的花藝,他們好像要辦許多天的晚宴派對,並且嚴格要求每一場要換不同的花色,所以這陣子可要麻煩程爸、程媽辛苦一些了。」除了應付市場上的供給之外,素練的花藝事業還有時替人包辦結婚、宴會等大型活動的情境設計,偶爾,素練也會應一些插花教室或園藝研討會的邀請,指導她專精的課程。

  在這圈子裡,她是小有名氣,學生們或認識她的朋友不知何時就替她取了個「百花公主」的雅號,不過對於這些她僅是笑笑而已,不自豪、不在意,她喜歡的就只是樂在其中的工作樂趣而已。

  今晚的月色黯淡迷離,剛沐浴完畢後的素練依舊喜歡在屋前廊裡的秋千中蕩著愜意,而不同的是,她的眼光與思緒卻一直停留在山上度假村的盞盞燈火裡。

  他呢?他會不會也正在眺望這裡?

  「月光呀!月光!告訴我,我對他只是關心而已。」素練仰著頭喃喃低語,突然間,她竟羡慕起那位喚「芙影」的女子。

  第一次走進度假村的素練帶著點興奮的心情,除了是即將展現才華的愉悅之外,她還有一絲輿俞驥相遇的期盼。不過,這個偌大的度假村要碰見他可要有些運氣了,更何況,他也只是來此度假歇息的,或許已經離開此地回去他自己的地方了。這一想,素練有淡淡的失聖。

  「你是疏小姐嗎?」櫃檯的服務生問著。

  「是的。」手捧著資料的素練點著頭。

  「林先生正在等你呢!」說罷,便領著素練上了電梯,來到三樓的大型宴會廳。「林先生,疏小姐來了。」服務生敲了兩下,便主動開了門進去。

  「是你?!」林薰修和疏素練同時脫口而出。

  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林薰修是一陣笑意,而素練則是面有薄暈。

  「我是林薰修,俞驥是我的好朋友。」薰修伸出手表示禮貌。

  「我是疏素練。」素練也大方地握著薰修的手,自然端莊地微笑著。

  「素練?!似白色絹帛幽雅的素練,」林薰修咀嚼著這個名字。「好個素練、好個靈秀飄逸的名字!」

  素練倒沒料想到,眼前的林薰修也是懂得文學語句的雅士,她不禁笑著回應:「靈秀飄逸也不及你那以德薰身、以香薰衣的薰修氣息。」

  「這種自我介紹,你們不會覺得太肉麻嗎?」不知何時,俞驥早已站在門邊,正冷著一張臉看著林薰修與疏素練的談笑風生。

  「俞驥?!」這次又是薰修與素練同時出聲。

  「我不知道你們兩人這麼有默契啊!」俞驥手插進口袋,面帶嘲訕的不悅。

  「是呀!疏小姐真是挺特別的,說來也真是有緣,咱們俞公子的「唐伯虎點秋香」這齣戲載,就全靠她的巧思巧手來打理了。」自認為能看到俞驥腸子裡的林薰修,咬定俞驥突如其來的光火,鐵是同眼前這位清秀可挹的美女有關係,於是念頭一起,妙計如泉湧而來。「什麼唐伯虎點秋香?」素練一頭霧水。

  「就是——」林薰修才要解釋。

  「憑什麼向你報告?你來這裡做什麼?」

  「她是我們度假村找來的花藝專家,特別為你俞大少爺的相親大會佈置會場、安排情境的專家呀!當然得來此場地瞭解一番哪!」薰修說得口沫橫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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