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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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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生什麼事了?美靜呢?」他心知不妙。 「你就快沒命了,還只顧著她!」她喘著氣,忿忿地說道:「官本的軍隊就快到了,這一次你要是讓他逮著,你絕對活不了呀!」 「官本?他知道了?他怎麼知道的?」林海默正錯愕得不知如何是好,便聽見倉庫外槍聲大作。 「糟了!他們來了!」谷永理惠臉色刷白地顫抖著,再與他拉開倉庫裡的一扇氣窗,注意著外頭的動亂。 「可惡啊!敢跟人私奔!這分明不把我宮本放在眼裡,要我這張臉往哪裡放?給我仔細搜,誰要敢反抗,格殺勿論!」宮本大佐已經氣得幾近瘋狂。他根本不愛齊藤美靜,他要她,除了是貪她的美色之外,最重要的還是他大男人主義的虛榮心與佔有欲作祟。不過,他沒料到,這回他是偷吃不著蝕把米,在婚禮的前夕,他的新娘子竟然要跟人私奔!要不是齊藤家的傭人前來通風報信,他至今還被蒙在鼓裡,更遑論明天婚禮他拿哪張臉去面對軍政界的人物。 「大人,有人在碼頭附近發現了齊藤小姐的身影。」 「哼!我看你往哪兒逃!賤人!看我怎麼對付你!」宮本大佐搶下侍衛手上的長槍,殺氣騰騰地朝那碼頭附近而去。 「美靜?是美靜!」倉庫裡,林海默突然看見齊藤美靜慌張地奔向碼頭的另一邊。 「不!你不能去,宮本就在那裡呀!」谷永理惠及時拉住他,卻發現宮本大佐一行人正往齊藤美靜的身後追去。 「不對!美靜跑錯方向了,三號碼頭在這裡啊!」他眼看著她朝反方向地愈跑愈遠,焦急地直想沖出去。 「不要出去啊!你們跑不掉的,你一出去就會送命的!!」谷永理惠緊抓著他不放。 「可是,我不能丟下美靜,她有危險啊,」 「不會的,宮本不會對她怎樣,她是他的新娘啊!」 「砰!砰!」突然,槍聲打斷了他們的爭論,他們的心裡「咚!」地一聲,連忙往外看去。 「臭婊子,這是你逼我的,我叫你站住你不聽,是你逼我的!」宮本大佐滿是紅絲的眼,殺氣沸騰地放下手上的長槍,失魂落魄地盯著十公尺外的人影中了槍,跌進海裡。 「喔!不——不——」林海默的心跳幾乎停了,他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他心愛的女子當場身中數槍,滿身是血的跌進海裡。 「小姐,喔!天哪!我……」谷永理惠幾乎快暈了過去。 「美靜!宮本,我要殺了你!」他崩潰地一把甩開谷永理惠的手,打算沖出倉庫去。 「不可以,不可以!」谷永理惠忍著腳傷的痛楚往前一撲,死扣著他的腿,硬是不放他去送命。 「放開我!她死了,我也不要活了,放開我。」他悲憤交加,再也顧不得她,用踹、用踢的,硬是要把她踹鬆手,但,她始終都沒放手,任由他拖行在地,把雙腳磨得鮮血直流,她就是咬緊牙根,死都不放手。 「轟!轟!」就在這個時候,幾陣巨響從三號碼頭傳了出來,倏地,火光四射,伴隨著驚天動地的爆炸聲,徹底粉碎了林海默所有的夢。 他心碎地昏了過去,在痛徹心肺的黑暗中,他只想與死去的齊藤美靜重逢。 他在這本日記的最後一頁寫著,他的心早就葬在當年的那一場悲劇中。而往後活下來的林海默,只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只能在雪櫻盛開的時候,重溫著齊藤美靜的溫柔。 齊藤美靜,是他活著心中最大的痛。 那一年,林海默就在渾渾噩噩之中,由谷永理惠照料著,再趁風聲稍過後,兩人一起坐船來到了日本暫避風頭。或許是感恩,也或許是責任,終於來到日本的第五個年頭,他娶了一直無怨無悔隨伺在側的谷永理惠,並且搬到京都,開始從事藥品研究的工作。 只不過,莫珂蘿始終沒有在他的日記裡,找到他對谷永理惠的情感描述。在這間記錄著他林海默一生的房子裡,除了那一張與谷永理惠的結婚畫像之外,全部都是齊藤美靜的。 真相終於大白了!關於齊藤美靜、林海默、林友賢與沈桂香,他們都在近十幾本的日記中,交代得一清二楚。而接下來的發展,莫珂蘿早在來日本前就聽老奶奶詳述過了,只是,陳友賢爺爺對齊藤美靜的愛,讓她怎能對患了絕症的老奶奶說呢? 說與不說,她萬分為難。 莫珂蘿小心地將所有的日記全放進木箱中,心中苦苦酸酸的,不知是為了日記裡的那一場愛情悲劇,抑或是日記外她與林哲琛這場沒有未來的愛情遊戲。 其實,這遊戲她早就輸定了,只剩下最後的自尊當籌碼,賭著林哲琛那不夠確定的深情。 「唉!」她輕輕歎了一口氣,卻不小心又發現了一張發黃的照片,正擱在木箱的角落裡。 她直覺地伸手拿起,仔細一瞧,照片雖然黃得模糊不清,但仍依稀可辨。 「這——好像是陳老爺爺?」莫珂蘿一眼就認出合照中那位皮膚黝黑、身材瘦長的人就是陳友賢。「那這位斯文的年輕人應該就是林海默了。旁邊側著臉的日本女子,一定是齊藤美靜,但,這又是誰呢?」莫珂蘿盯著站在陳友賢旁邊的鄉下女子,左看又看的,一頭霧水。 「照理說,她應該是沈桂香沒有錯,可是,不像啊!完全都不像!」照片中的沈桂香,有著張圓圓的大餅臉,人長得個頭不大,但卻粗粗壯壯的,就是那種可以下田耕作,一餐吃三碗飯的長相。而這跟莫珂蘿認識的那位老奶奶完全不搭軋,儘管老奶奶年紀也已一大把了,但是她的五官依然看得出來,她年輕時絕對是個美人胚子,不但氣質高雅,舉止言談問,也散發出富家千金的貴氣來。 「老奶奶說,她是出生在一個貧苦的農家,從照片裡看,我是絕對相信,但是人老了,會連膚色、臉型都變化這麼大嗎?」有個疑竇頓時在她心底蔓延開來。她將這張照片悄悄地帶回房,打算先借回臺灣,讓老奶奶先瞧一瞧,或許還能瞧出個什麼端倪來。 「嗨!你在忙什麼?害我到處找不到你。」林哲琛偷偷地從她背後摟住她的腰,對著她的耳根子哈氣。 「我剛剛把日記送回書房。你找我有什麼事?」 「飲酒作樂,算不算事情?」他神秘地對她笑著,再拉她來到櫻花林裡。 「哇!好有情調喔!」她驚喜地看著林哲琛佈置在林中的野餐巾,上面擺滿了各式的點心、水果,還有一瓶伏見釀的桂冠酒,伴著櫻花的花瓣,浪漫的讓人未飲先醉。 「這是最後一場櫻花宴了,我不想浪費這樣的良辰美景。」他與她坐在鋪著的棉毯上,在陣陣涼風的吹拂下,他親手喂她大啖美食。 「這樣的野餐,我作夢都沒想到。」莫珂蘿平躺在林哲琛的大腿上,像個太后似的,任由他體貼的服侍著。 「以後還有更多你想不到的呢,」 「是嗎?你又有什麼怪主意?說來我聽聽嘛!」她興奮地望著,眼眸閃爍著清澈的光芒。 「你猜嘛!猜對有獎喔!」他賣弄玄虛地笑著。 「嗯——旅行?夜遊?潛水?跳傘?裸奔?高空彈跳?」 「不對!不對!哈……」他得意地仰頭大笑。 「結婚!!」不過她才話一出口,他的笑聲就停了。 「傻瓜!你愈猜愈離譜了!」他神情有異地看著她。 「結婚很離譜嗎?比起我的麻雀變鳳凰,那根本不算什麼。」突然她脫口而出,把她心底從不敢說出口的想法稍微地洩漏一下。 「我訂了一棟別墅給你。」他打斷她的話,像是怕她再繼續說下去。 「別墅?!」她露出好生失望的表情。 「當然不只別墅嘛!還有這個。」他倏地低下頭,貼上她的唇片,一場纏綿的愛戀即將開啟。 「琛,可是我要的是……」她什麼話都沒來得及提,便讓林哲琛的溫柔堵住了她所有的思緒。 「琛——這是戶外,不能這樣。」當然,她老是在最危急的時刻,說些聊勝於無的廢話。 「放心,傭人們都讓我打發了。」他喘著氣,眼光中淨是一發不可收拾的光芒。 陣陣微風吹來,將枝頭上的櫻花吹成如詩如畫的花瓣雨,落在他們的發、他們的肩,還有他們那時而規律、時而激烈的舞姿上,見證著他與她的確在櫻花凋落之前,真正地愛過一場。 白雪紛飛的花瓣雨,有如莫珂蘿紛亂的心情。她愛他的溫存,她對他的狂野上了癮,而她不要再撕著日曆,害怕著最後一頁的來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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