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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沒錯!曾有一位巫師為我占卜過,她說,我真正愛的人,不存在于尼雅王國,他會帶走我的心,也會讓我的人身陷囹圄,不過,三十年後會出現一位女孩,來救我出去,而她說的,不就是你?」她還是文風不動地坐在那裡。

  「救你?我自己都出不去了,怎麼救你?還有,你為什麼會被關在這裡?這裡不是關月牙公主的——月牙公主!」突然,應鴻雁有點頭緒了,她瞪著眼珠子,仔細地瞧著眼前的婦人,「你……你該不會是月牙公主吧?」

  「月牙公主?好久沒聽見人家這樣叫我了——」她露出淺淺的笑意。

  應鴻雁無法置信地走上前,想看清楚她的樣子。不過,她的頭髮蓋住了她的臉,也不抬起頭來看應鴻雁,讓應鴻雁瞧了半天,還是瞧不出一點端倪。

  「不用看了,我連自己長什麼樣子都忘記了,」她還是察覺了應鴻雁的舉動,「我的眼睛瞎了,左邊的那個黑色木箱裝的是月牙泉的通行證,你先拿出來,放進袋子裡。」

  半信半疑的應鴻雁,照著她的指示,真的翻到了通行證,而這下子,她不得不對這位婦人的話,有了百分之九十的信任。

  「告訴我,庭筠他好嗎?他活得快不快樂?」她頻頻問著他的事。

  「他很好,我媽把他當老爺子在侍奉著呢!」不知怎地,應鴻雁故意這麼提。

  「是嗎?那就好、那就好。」

  本來,應鴻雁還以為她會出現一些負面的情緒,誰知,她不但沒有,還出現了一種滿足的笑意。

  「你……你不怪他負你?」應鴻雁有點好奇。

  「他從來沒有負我,這是我們的命,我一直希望他能把我忘了,重新過他的日子,看來,我真要謝謝你母親,她替我完成了我永遠也做不到的事……」

  就這樣,應鴻雁不知不覺地就跟她聊開了,她儘量把有關她父親的一些事,全說給了月牙公主聽,而她聽得很用心、很專注,像是接受著三十年乾旱後的甘霖。

  「他在我心目中,永遠都是這樣的完美。」她時而激動、時而安靜,唯一不變的,就是她眼眶中的晶瑩珠淚。

  「我不懂,既然你這麼愛他,為什麼你不試著逃走?你不是月牙公主嗎?賽希洛不是對你有情嗎?他不會不放你——」應鴻雁也一肚子的疑問。

  「長老就是怕皇上會放我走,才對外宣稱我死了,當然,也讓我造成的醜聞煙消雲散——不過,他們不知道,其實,就算讓我走,我也活不了,因為,當時的我已經七十歲了,沒有月牙璧的守護,我只要一走出這裡,就會加速衰老,而我……不想讓他看見我鶴髮雞皮的模樣。」

  「真會這樣?那月牙璧要上哪裡找?」應鴻雁突然為著他們的生離感到心酸。

  「月牙璧本來是我出生就帶來的寶物,不知怎地,就在我要跟你父親私奔的那一天突然無故消失了,為了要找它,才會讓我被人抓回去,從此,這月牙壁就沒人知道它在哪兒了……」

  「可是,沒有它,我就算能帶你出去,你也會死啊!」

  「我知道——」她語氣出奇的平靜。「我用了三十年哭瞎了雙眼,而往後的兩百年,我又該用什麼來磨掉這讓人窒息的寂寞歲月?我想遍了,與其空洞地苟活著,不如了無遺憾地死……見他一面,我此生再也無憾……」

  聽著她娓娓地說著她對父親的款款深情,聽著她願用一死,來見父親最後一面的決心,應鴻雁終於哭了,還哭得歇斯底里,不止是因為月牙公王的無悔深情,還有她與賽希洛,不也是同樣的這一幕悲劇!?

  「生別離,縱有千般不舍,依舊肝腸俱斷、痛徹人心哪!」月牙公主緩緩低語。「不過,只要能再見他一面,我所有的痛,全都可以灰飛煙滅!」

  「那我跟阿洛呢?我跟他怎麼辦啊?」應鴻雁捂著臉,痛哭失聲。她知道她這一走,心碎的又何止她一人而已?她是無關要緊,可是,賽希洛呢?他已經是憂鬱成疾,她又何忍落井下石,再讓他陷入苦海地獄?

  「公主,你幫我一個忙,行不行?」應鴻雁想到小彤說的一句話,解鈴還需系鈴人,至少,在她臨走之前,她能為她心愛的男人做點事。

  在跟公主聊了近兩個鐘頭後,應鴻雁離開了月牙塔,直接朝著賽希洛的星宿宮前進。

  「你不能進去,陛下有令,誰都不能進去吵他休息。」侍衛阻止她的進入。

  「我偏要進去,有本事你殺了我呀!」應鴻雁根本下甩侍衛的阻攔,硬是往他的寢宮奔去。

  當然,侍衛也不敢造次,因為,他們清楚,尼雅王的心事跟誰有關。

  砰地一聲!寢宮的門被她推得發出憤怒的聲音。

  「陛下恕罪!蘿妃硬是要見你,我們攔不住——」

  「下去吧!」賽希洛錯愕地看著闖進來的應鴻雁,心事重重地。「這裡是皇宮,你太任性了!」

  「先別指責我,」應鴻雁神情極為嚴肅地說:「你想見你的老情人嗎?我知道她在哪裡。」

  賽希洛還沒意會出她話中的含意,便讓她拉著手,急急地出了門,朝著月牙宮的方向而去。

  「你究竟要帶我去哪裡?」賽希洛嗅出她不尋常的沉默。

  「月牙塔——月牙公主沒死,她被人關在那裡。」

  「什麼?她沒死?」賽希洛顯得相當的震驚。

  「能不能回答我一個問題——」應鴻雁猶豫了好久,還是決定問個仔細,「三十年前的那件事,你……你恨過月牙公主嗎?」

  「我從來沒有恨過她。」賽希洛停頓了一下,才搖著頭著這樣的說。

  「真的?你從來都不恨她把心給了另一位男子?」她側過臉看著他。

  「我是恨,可是,我恨的是那個男人——」他神色肅穆地說道:「他根本就不屬於這裡,他不該讓她愛上他,更不該讓她懷了孩子,他根本沒能力保護她,空談愛又有何用?他害了她一輩子,也害了他的女兒芙蘿啊!」賽希洛重提往事,仍掩不住的激動。

  「是啊!你該恨他呀!他還害你傷透了心……」一股沉重的內疚油然升起,應鴻雁為自己父親對賽希洛造成的傷害,有說不出口的心疼與歉意。

  而她欠他的,何止這一筆?還有他對她付出的感情。

  「對不起、對不起!」她只能在嘴裡喃喃地不斷說著這一句話,因為,她補償不了,只希望月牙公主能幫她揮去他長滯心頭的陰影。

  補償!?如果可以,她多想用盡所剩不多的光陰,來好好將他愛個徹底,即使粉身碎骨,她亦在所不惜……

  「月牙兒,這——」賽希洛讓她一把推進塔裡。

  「進去吧!她在裡頭,你們很久沒見面了,一定有很多話要說,我先走了。」她輕輕地掩上銅門,然後不是滋味地走回她的房間。

  他們終於重逢!化解了賽希洛心頭三十年的痛。

  或許一番長談以後,賽希洛可以讓公主從此留在他的身旁,不必讓她為了要見她父親一面,而送掉了自己寶貝的生命,而這樣一來,什麼事都圓滿了,他有了心愛的皇后、月牙公主有了新的生活,誰也不會再受苦,誰也不會再寂寞……至於她,就可以安心地回去,帶著所有謎團的解答、帶著經歷過的風華、帶著他的愛……滿滿的一行囊,就算她把心留下,也划算了。應鴻雁想著、想著,不禁淚如雨下……

  而另一邊,在月牙塔裡,賽希洛正與月牙公主沉浸在重逢的悲喜交集間。

  「他們太過分了!竟敢這樣對你,我立刻下令放你出來,不准他們再動你一根寒毛!」賽希洛望著她憔悴的臉、哭瞎了的眼,氣得咬牙切齒。

  「如果,你真的還當我是朋友,就放我出去——」她懇求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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