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範淑 > 野有蔓草 | 上頁 下頁
十二


  「我會保證他有一個更好的受教育的環境,而且不受我的影響。」

  「我憑什麼相信你?」她推開他,起身下床,背對他穿上衣服,「對不起,我知道今晚我的舉動可能會引起你的誤會。你說過,我是個殘忍而脆弱的人。有時候我不得不用別人的行為來掩飾自己的錯誤。你好好休息吧。希望明天你的人能把你帶走。」

  她在黑暗中走出去。因為黑暗,他看不清她的表情。難道她真的只是用肉體的歡愉來抵禦心靈的痛苦?任天翔恨恨地捶床,無力地倒下去。

  次日,楚槿很早就去上班了。她回臥室取衣服的時候,任天翔躺在床上。她也知道他沒有睡著,不過這樣卻免去了雙方的尷尬。

  她,感激他的聰敏世故。

  等到她晚上下班回到家,發現家裡已經沒人了。任天翔在她臥室的門上貼了張簡單的紙條,告訴她他走了。

  她推開臥室的門,發現被子折疊得整整齊齊,衣物收拾得也很利落。但是床上多了只巨型的布偶,想必是任天翔送給她的。茫然地笑笑,她感到滿室的悵然和心酸,不由順著門軟軟滑下去,淚水無聲而洶湧。

  兩個月後。

  深夜。

  楚槿在睡夢中忽然感到懷中的布偶被抽掉,空虛的懷抱令她驚醒。尚未完全清醒,就覺得有雙男性的手臂緊緊抱住她。她想叫,來人卻在她耳邊輕聲說:「是我。」

  任天翔。

  她鬆口氣,然而很快又緊張起來:任天翔一邊狂亂地吻著她,一邊脫她的睡衣。

  「你想幹什麼?」她抓住他一隻不規矩的手。

  「我想你。」他的話模糊在他的吻中,「乖,別反抗。我知道楚榆還在隔壁,我想他一定很好奇是什麼人讓他一向特別疼他的姐姐把他趕到外邊好幾天。」

  楚槿一凜,「你怎麼進來的?」

  「小偷的本事。別想著換鎖,我什麼樣的鎖都能開。以前學這門手藝的時候倒沒有想到它會用在和心愛的女人幽會上。」他吻住她的唇,不讓她再有機會發問。

  很快,她就被他熱情的挑逗征服。

  任天翔輕輕按摩她的雙肩和背部,不時吻她一下,「我發現你很會享受。」

  她很累,趴在床上不願意動彈,咕噥道:「你說什麼?」

  「我說你很會享受。」他附到她耳邊說,「有時候我就很奇怪,你的出身不是很好,應該養成勤儉、節約之類的習慣才對。可是我發現你的薪水除了最大限度地滿足楚榆的生活需要之外,就是滿足你自己的享受。你幾乎不積蓄,大量把錢花在書籍、音響等奢侈品上,而且,你經常去旅遊,仿佛你是天生的貴族。即使是現在,你仍然對我提供的服務認為是理所當然的。」

  「我是嗎?」楚槿想一想,他說得似乎沒錯,「可是你是自願的,不是嗎?還有,我對你有救命之恩,你說過你願意以身相許。」

  「我所謂的『許』是做你的丈夫,而非你的情人。」

  「當時你並沒有說這些細節。」她扯開他的手,嚴肅起來,「你來不是想告訴我你要做我的丈夫吧?」

  「這是一個原因,還有一個原因我已經說過了,就是我想你。槿,我也許應該告訴你,我是個生活中從來不會缺少女人的男人。但是,自從和你有了第一次之後,我對別的女人就沒有了興趣。你不是很漂亮,身材也不是很好,那天和你說的形容詞用在你身上根本就不合適,可是我還是很想你,想在入睡的時候抱著你,哪怕什麼也不做,只是抱著你。」

  「你在暗示你已經愛上我了嗎?」

  「槿,和你一樣,我也希望有個人陪在身邊。」

  「你說過你從不缺少女人。」

  「不要故意挑我的語病。」他迫使她面對他,「你是我的同類。我需要你,需要你在我身邊,需要和你說說心裡的感受,非常需要。不要拒絕我,槿,和我一起走吧。」

  「我們?你認為我們可能嗎?」

  「只要你離開現在的生活環境,我們就能在一起。」

  楚槿有些憐憫地看著他,「你癡人說夢呢!」

  「你為什麼不願意?除了小榆,你還有什麼不能割捨的?你難道就這麼留戀你的職位嗎?還是有其他的東西?還是……」任天翔忽然停住了,喃喃道:「我明白了,我終於明白你為什麼要在你討厭的世界生活了。原來,一切都是為了他,你真正不能割捨的還是他。」

  他一直不明白為什麼以楚槿這樣的性情會去爭取名利這種虛幻的東西。現在他終於明白了。無論她怎麼說怎麼做,她仍然是愛著那個男人的。她不能和他在一起,又不能向朋友多問關於那個人的事,打擾他的家庭,所以她能做的就是讓他能經常瞭解她的消息,讓他能經常看到她不至於忘了她。而這些,必然要求她成為一個公眾人物。許多年前,她就已經開始了她的計劃。

  「槿,」他捂住她的臉,「我怎麼說你才好呢?你是個聰明人,什麼是你需要的,你不會不知道吧?可是你為什麼單單在這件事上糊塗呢?」

  「你為什麼不看著我的眼睛說話?你害怕嗎?」

  「是,我害怕我忍不住折斷你的頸子。你令我生氣。」

  「因為我愛他?」

  「因為你為了一個不值得你愛的人而拒絕與我在一起。」他吻她,「我能代替他。我們在一起好不好?」

  「你怎麼能代替他?你瞭解我的過去,知道我父親早逝,知道我九歲那年遇到他,知道我十九歲那年才與他分開,知道我為了他一直獨身。可是你知道嗎,在那十年的時間裡,他的性格溶入我的性格,他的影子溶入我的血液,有時候我甚至不知道我是在用他的思維方式在思考還是用我的生活態度在生活。我怎麼能把自己分出半個來?而你,只是我見過幾次面的陌生人而已,怎麼能與他相比?」

  「既然你如此愛他,你怎麼不與他在一起?」他無情地問,「我們都很清楚,是你拋棄了他,不是他拋棄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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