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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楚槿掛斷電話,雙眼迷蒙地出了一會神,忽然對在床邊坐下的任天翔說:「你來幹什麼?」

  任天翔捂住她的眼睛道:「想哭就哭吧,我會裝作沒看見。」

  溫熱的液體落到他手上,他歎口氣,把她攬到胸前,她沒有推拒,抓住他的衣服,卻是越哭越凶,剛開始是無聲的嗚咽,後來是低聲的啜泣,終至放聲大哭。

  約莫過了二十多分鐘,楚槿才平靜下來,只是間或抽噎一下,頭仍然埋在他胸前。

  「是他嗎?」任天翔問。

  「是。」她的回答裡帶著濃濃的鼻音。

  「你忘不了他,他也忘不了你,你何苦這樣委屈自己?依你的能力,這樣的男人簡直就是手到擒來。」

  「他又不是我要獵捕的動物,你怎麼能這麼說話?」

  「你倒是很維護他。可是你也不想一想,你不主動去爭取,你怎麼能得到幸福呢?例如我現在,」任天翔抬起她淚痕模糊的臉,「就是在爭取自己的幸福。」

  他俯下臉吻她。猶豫一下,她沒有推開他。

  當他把她壓在身下的時候,黝黑而湧動的眼神落到她臉上,「如果你現在喊停,我還可以做到。」

  楚槿沒有說話,只是拉下他的頭,吻住他的唇。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我想你明白。」楚槿背對著他,想避開這曖昧眼神交接的尷尬時刻。而任天翔卻不肯放手,猶自緊緊抱著她,吻她敏感的頸項。

  「我只是想讓你說出來而已。槿,你把什麼不如意都悶在心裡,這樣下去會出問題的。」

  「你憑什麼管我的事?就因為我們上了床?任天翔,你別傻了,這並不代表什麼。我需要做一件事來逃避現實,你或許需要發洩,我們只是湊巧碰在一起的世俗男女而已。」

  任天翔聽她這樣說十分難受,「不要這樣貶低自己。好吧好吧,我知道自己不該問。可是你真的不願意有人分擔你的痛苦嗎?」

  「你可曾對別人說過你心裡最陰暗的部分?」

  「我不說,但是我可以發洩。槿,不要忘了我的身份。那種最殘暴的生活有時可以緩解我心裡的戾氣,可是你不能。」

  「我即使要說,又為什麼一定對你說?」

  「因為,我要成為你的男人。」

  她冷哼一聲,不說話。

  任天翔撫摸著她肩頭的傷疤問:「現在還會疼嗎?」

  「你又不是沒有受過傷,你自己不知道呀?」早在給他治傷的時候就看到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疤,雖然不是很多,可看起來也夠嚇人的。

  「那不一樣。」他不以為然地說,「我是男人,你是女人,我們的身體狀況先天就不一樣。我的傷倒不會疼,只是陰雨天有點麻癢。」

  「我沒什麼感覺。」

  任天翔扳她的身體,繞著她的傷疤輕吻。然後,他又吻她的長髮,低語:「秀髮。」

  楚槿不說話,看他準備做什麼。

  他吻她的眉,還是低語:「柳眉。」

  然後是眼睛,「秋波。」

  然後是鼻頭,「瓊鼻。」

  然後是臉頰,「粉頰。」

  然後是嘴唇,「櫻桃小素口。」

  楚槿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你不要這麼噁心好不好?」

  任天翔無辜地說:「書上不是都用這種語句來形容女人的美麗嗎?」

  「現實生活中有幾個人能符合這樣的要求?如果真有這樣的美女,我情願變成同性戀。」

  任天翔故意可憐巴巴地說:「你要是同性戀,我怎麼辦?」

  楚槿斂起笑容,「不要胡說了。」

  任天翔也收起嬉笑的表情,嚴肅地說:「槿,我不是與你開玩笑。我們是同一種人,可是你的這種本質也許只有我知道。把你交給我,並不會影響你什麼。我不會阻礙你的自由,不會反感你的冷漠,不會制止你的殘忍。相反,你可以在我面前表現最真實的自我,拋開世俗道德給你的壓力。」

  「我不愛你。」

  「愛情不是成就婚姻的必要條件。」他慢吞吞地說,「我想你應該比一般人更瞭解這個道理,不然你現在就不會跟我在一起了。」

  楚槿問:「為什麼選中我?」

  「你是個聰明人。我們生活在一起,你不會過多干涉我的生活。同樣,我也給你你所要的自由。這不是一個很划算的交易嗎?」

  楚槿心頭一滯。交易!何時婚姻對於她竟成了一種交易!是的,她承認,她會從任天翔那裡得到許多她想要的東西:尊重,金錢,權勢,依靠,還有自由。但是,他又能從她身上得到什麼呢?依他的本性,絕不會做虧本生意。難道只是要她變相地成為他的謀士嗎?兩個人締結婚姻以後,她就不得不為她從他身上得到的東西考慮從而去為他考慮。

  「我不想與你進行交易。」楚槿拒絕。

  「為什麼?」

  「你是個危險的交易對象,你知道,小榆是我的希望,我不想為了自己的私欲而毀了他的前途。」她的理由應該很充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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