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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即便是莊百味自己開口認輸,但事關那經這本人人求之不得的珍寶,人們還是要他把話說清楚、講明白。

  「這兩首詩都是取自詩仙李白的清平調。我那以濃辣重味為主的四川料理只是合了詩意,卻不如他那清雅平和的廣東料理一般,即合詩意,也合『裡白』和『清平調』的題。」

  莊百味這一席話說得讓眾人口服心也服,沒有任何人還能講出反對的話。

  「你贏了,這是你遲來七年的勝利。」莊百味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讓莊曉夢能聽得清楚。

  莊曉夢震懾的僵在當場,混亂的思緒讓他做不出任何反應。

  「我不要你的那經。」這是他唯一想得出來的話。

  一個紅色的身影飛身而入,輕靈的由莊百味的身上抽走那經。「這那經是我的。」胡蝶巧笑倩兮地道。

  「蝶兒?你不是?」莊曉夢不解。她不是被軟禁了嗎?

  他乍見胡蝶的喜悅在突然明白事情的原由後,化成一股濃濃的怒氣。「你怎麼可以這樣子對我?我還以為全天下你一定是最不可能負我的人!」

  「我負你?」胡蝶的笑僵在臉上。

  「就為了這一本書,你明明知道我不想比賽的,卻用計設計我,你當我是什麼?」

  莊曉夢知道他該心平氣和的冷靜下來和她談的,可是現在的他被他爹突來的舉動弄得亂了神志,千萬種的感受在他體內到處亂竄,他只能找著最近的出口發洩,否則他絕對會崩潰。

  「我為了這本書而設計你?」胡蝶面色陰驚,緊握那經的手不住的輕顫。

  「不是嗎?」他一臉苦澀。

  胡蝶一把將手中的那經往她身邊的灶中一丟,稀世的食經就在眾人的驚呼聲中如曇花一現般的消失在熊熊烈火中,徒留無限唏籲。

  「我說過了!我這個人最討厭別人冤枉我!你以為我就那麼希罕那一本書嗎?」胡蝶死命的狠狠瞪著他。「我只是想給你一個機會!」

  「機會?」他問得很是疑惑。

  「虧你剛剛嬴了神廚的比賽,真是笑話!你若真是個廚師,你會嘗不出你爹只是想借著這一次的比賽給你和他自己一個機會,一個跳脫過去、重新生活的機會罷了。」胡蝶冷冷一笑。

  「對他來說,這個機會比那經還要重要,所以,他寧願用那經為餌引你出面;而我,原本也以為你值得的。」

  莊曉夢完全不知道如何反應,這許許多多乍現的轉折,已完全混亂了他一向平和無波的思緒,他完全失去言語的能力。

  胡蝶露出一抹自嘲的笑,「你根本不值得,」

  絕然而去的紅色身影,和方才突然出現一般迅速的消失,讓人欲留已是不及。

  他一向是個恬淡和靜的人,總是少怒少喜、不忮不求。

  可是自從他爹向他認輸以來,那亂成一團的心緒,他說什麼也制不住、也壓不下。那感覺像是暴風雨中的一片孤葉,根本找不到靠岸的力量。

  莊曉夢看著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那個人長得很像他記憶中的爹,只是老了一些;但他又不像他爹,他爹看人的時候總是冷冷的,眼光銳利得像是會刺人似的。

  「我想那時真是著了魔吧!才會做出——」

  莊曉夢沒有聽到他爹後面的話,他的思緒一下子飄得好遠,飄到那初次學廚的午後。那時他才五歲,他爹要他舉著比他身子還大的鐵鍋站在太陽下,直到太陽西下。

  「因為你娘的死,我才發現我竟走火入魔,所以,我就離開百味軒——」

  莊曉夢的回神只一刹那,很快又神遊開來。

  他還記得他從小就知道不能哭、不能鬧,他如果犯了錯,半夜裡他娘就會偷偷的起來哭,時間久了,他也就忘了該如何哭、要如何鬧。

  「曉夢,你能原諒我嗎?」

  莊百味的話把他從過往的記憶中拉回來。他不大相信自己聽到的話是由他爹的口中說出,他爹從來就不是個會請求別人原諒的男人。可在他面前的爹,又為什麼用這般祈求的神情看著他?

  「我……」莊曉夢倒吸一口氣。

  他該微笑的說他不介意的,就一如其他的人向他道歉時一樣。可是為什麼他張了口,聲音就是無法出來,就連他一向易展露的笑容似乎也背叛他的僵在他臉上,極不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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