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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崇之哥哥,一般人愚心愚性才會輕信鬼神之說,怎麼睿智如你也相信這種話來著?蟬兒覺得他只是固執於我對他有救命之恩,才會特別容忍我。」碧蟬輕撫著頸上顏色已淡但仍清晰可辨的傷疤,那往事又猶在目。

  自從她受了傷之後,納藍對她雖然沒事還是會擺出一張臭臉,可人人都感覺得出來,他對她在各方面皆有著不同於他人的容忍。所以,要不是為了她身上這道傷口,她相信那個大白癡在他十五歲一到的時候,就會想辦法把她給踢出宮,哪還會讓她到現在還在他的面前耀武揚威?

  其實她早就對納藍說過,這傷口根本就不關他的事,是他自己聽不進去,又怎麼怪得了她拿著雞毛當令箭。她又不是白癡,他自己送上門的「武器」,不用白不用,不是嗎?

  「你這說法,是說太皇太后愚心愚性了嗎?」淩崇之用手中玉扇輕輕敲了一下她的頭。

  「崇之哥哥,你說到哪兒去了,皇奶奶之所以會相信,只是病急亂投醫,事不關己,關己則亂。」碧蟬不贊同的搖搖頭。皇奶奶是宮中除了淩崇之之外另一個她尊敬的人,她對一向寵她的皇奶奶絕對沒有一絲不敬。「而且,就算那逆鱗是真有其事又如何?皇上早就過了十五,心性已定,有沒有我在他身旁,早就沒什麼問題了,不是嗎?」

  「看來你有這想法絕不是一天、兩天,你一定想了許多,才會有如此通盤的思慮。」淩崇之輕歎一口氣。他早該明白,蟬兒小小年紀就辯才無礙,經過這幾年,她的學問又不知精進多少,若她真下定主意,憑他根本是說不過她的。「你老實回答我一個問題。」

  碧蟬問道:「什麼問題?」

  「你對皇上真的沒有一絲留戀?」

  他的問題讓碧蟬有些訝然,但都已到了口的否認卻是遲遲說不出。

  她真的沒有一絲留戀嗎?撇開納藍霸道任性、狂妄無度的脾氣不說,他能文善武,胸有才略,相貌俊美過人,更是堂堂一國之尊,這樣一個難得一見的絕世美男子,哪個少女不懷春?而她並非草木,怎能全然不動心?只是她是如此明白,他之于她一如夜空皎潔皓月,她從不認為自己那微弱螢火能與之相匹。

  她不是自卑,只是心中明白,宮中女子無貌便一如戰場將軍無刀。

  「從來就不是我的東西,有何留戀可一一一一口?」她將眼光調回不停轉動的渾天儀,那一絲乍然而過的的心緒波動,隨著規律的轉動漸漸平息。

  從不曾奢求,又何來強欲佔有?

  「你指的不會是皇上從不曾與你——」淩崇之言語倏然而止,俊容陡染紅雲。他雖然和蟬兒無話不談,但這並不是他該與她能論及之事。

  一般的女子在聽到這樣的事,定是面紅耳赤、欲辯無言,可碧蟬生就不是尋常姑娘,只見她抿嘴一笑,鬼靈精似的雙眼閃著不懷好意的眼神。

  「有道是『心中有山,眼前便是山』,崇之哥哥,你會轉到這念頭,不會是思春了吧?」

  淩崇之本是文雅之人,比不得碧蟬的古靈精怪,只是被她說得俊臉更紅。「蟬兒,為兄知道你嘴利,就別譏弄愚兄了。這帝王子息攸關一國存亡,身為嘉愚臣民,哪一個人會不關心?」

  「那也不關我的事呀,」碧蟬翻了翻白眼。她也明白帝王子息事關重大,可那又幹她何事?

  淩崇之舉步至碧蟬身前。「蟬兒,你是皇上唯一的嬪後,你是否曾想過,或許你的存在對皇上來說是不同的?」他小心的看著她。

  說真的,碧蟬這天生聰明的姑娘對任何事的反應都慧黠得令人佩服,可是和她自己有關的事情,那可真是遲鈍到了極點。

  這整個宮中,除了愛慕納藍而不願相信納藍心中只有碧蟬的水仙之外,大概也只有碧蟬不明白納藍對她的用心。若不是真在乎她,以納藍與生俱來的霸道性子,哪裡容得了有任何的人冒犯他,更別說像這樣和他唱反調了。

  「崇之哥哥,你的意思是,我的存在擋住了其他女人接近納……他的機會?」碧蟬輕皺起眉頭,她倒是不曾由此觀點想過事情。不過,這話也不是不可能,那水仙公主對她的不滿,不就是由此而來?

  「什麼?」淩崇之怎麼也沒有想到碧蟬會把他的意思曲解至此。

  「若真是如此,那蟬兒明白,這事不能再拖了,蟬兒早該在三年前他即位之時就求去,也就不會白白蹉跎了這許多的歲月才是。」碧蟬咬著下唇點點頭。

  「你要離開?!」

  淩崇之急得一把攫住她的肩。他在心中暗罵自己多言多事,無事偏偏攪亂一池春水,這原是好意的話非但沒幫上皇上的忙,反倒是愈弄愈糟糕。

  「蟬兒,宮外的世界有太多的危險,你難道忘卻身上的傷疤是由何而來的嗎?」他急急的想彌補自己的失言。

  「那……崇之哥哥,你要不要與我一起四方天下?你的武功這麼高,就不會有事了,不是嗎?」碧蟬直覺脫口而出。

  「我?」淩崇之張著嘴說不出一句話,只能瞪著一臉無辜的碧蟬。

  「崇之哥哥,我知道你和蟬兒一般,是淡泊名利之人,蟬兒曾在你的話語中尋及鴻鵠之志,除非你心中另有牽掛?」碧蟬若有所悟的打量著淩崇之。

  「我?牽掛?」淩崇之的眼光穿過窗櫺,落在庭中池裡優雅綻放的清蓮,驀地俊臉飛紅。

  碧蟬是個靈敏慧黠的姑娘,一看到淩崇之的反應,她的心中當下也有了底,想來這一向清逸淡雅、不染俗塵的淩崇之,終也脫不了月老的捉弄。

  雖然少了崇之哥哥結伴共游是有些可惜,但知道他心有所系卻也是件喜事,像崇之哥哥這麼好的人,是該有個完美的女子陪他共度一生的。只是她不免心中好奇,不知道那位幸運的女子是何許人也?

  「是哪兒的姑娘?為什麼沒聽崇之哥哥說過?要不要蟬兒幫忙,看你是喜歡哪家的姑娘都沒問題,趕明兒蟬兒請皇奶奶賜婚,讓崇之哥哥一舉抱得美人歸。」碧蟬熱心的說。

  「別說笑了!」淩崇之輕輕搖頭。

  「蟬兒是認真的!」碧蟬用力的點頭,一臉的認真。

  她和崇之哥哥只差義結金蘭,而且她的命說穿了還是他救的,現下知道他心中有佳人,她怎麼可能不幫到底呢?

  淩崇之輕輕搖頭,他將眼光由窗外蓮荷調回碧蟬的臉上。「蟬兒,你聽過『只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這句話嗎?她值得比為兄更好的對象。」他嘴角的笑容有些許苦澀。

  「可是……」碧蟬還不死心。

  「好了,別說了。」淩崇之輕搖手,表示話題到此結束。

  碧蟬微皺起眉頭。她相信以崇之哥哥的人品、才識、性格,絕對是打著燈籠也找不到的好女婿,到底是什麼樣的姑娘會讓他這般說?

  不過不急,反正以她的聰明才智,她一點也不擔心找不出崇之哥哥的心上人。

  這事她是管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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