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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這些也只是一種推斷,無證據根本不能為有罪之推定,而且罪疑唯輕,不是嗎?」征律雖然不是專門研究法學的,可是,從小也是喝法律的奶水長大的,對法律的認識自然也少不。

  所謂之罪疑唯輕,乃是無明顯可證之證據,導致事實不明而有存疑時,應就有利於被告之方向,而為證據之認定,以免造成冤枉錯殺。

  「話是這樣說沒錯,可現下的各項疑點就足夠認定他有犯罪嫌疑了。而且罪疑唯輕是法律上的原則,你不會忘了執法天使行事本就不受法律原則的拘束,只以替天行道為原則,你不會忘了這一點吧!」

  方商律的一席話讓征律啞口無言,她微愣了一會兒後歎了一口氣,「我還是不相信像他這麼呆的老實人會做出這種事。」

  「四姐,我們也沒有說駱大哥就一定是兇手,只是現有的證據皆指向他罷了,我們把目標鎖定是駱大哥也沒什麼不好,至少這也是證明駱大哥清白的一種方法,不是嗎?」方羽律輕聲的說。

  她也不相信駱天恩會做出這種事,只是現有的一切似乎都指向駱天恩。執法天使的插手,至少能夠給他一個還他清白的機會,這要是落在警調單位的手中,為了破案的壓力,好給社會一個交代,難保不會草草入罪。

  「那現在要怎麼做?」

  「我已經請人暗中監視那間電鍍廠了,如果真如我們所想的,兇手一定會把屍體帶到那個地方去處理。」衛焰和方商律交換了一眼後說。

  真相是會就此大白,還是從此進入更撲朔迷離的階段呢?

  至此仍是未定之數!

  「這麼晚了還不睡?」

  征律一回頭,發現是一向早眠的父親,她恭敬的起了身。「爸?」

  身為方家大家長的方禮運的身分是大法官,從小方家所有的小孩就對他是必恭必敬的,除了方羽律還敢跟他撒嬌外,其他的小孩只要看到他,不由得就會想對他行三鞠躬禮。

  那對她們來說,就像是已成習慣的制約反應。

  「坐下來。」他拍拍身旁的沙發。「我有話要跟你說。」

  「有什麼事嗎?」征律有點意外的看了她父親一眼,仍是立在一旁。

  方禮運雖然年過半百,可花白的頭髮仍掩不住他目中的睿智之光,他將手中的熱牛奶放在茶几上,伸手將征律拉坐下來。

  「我好像從來沒有和你兩個人好好的聊一下。」

  「聊什麼?」征律乖乖的坐下,這世上若有人能讓她乖乖的聽話,除了方宮律外,就只有方禮運了。

  「或許你們一直覺得我比較偏愛羽兒,我不否認,我和她在一起的時間是比你們多了一些,但對我來說,你們都是我的女兒,我一樣關心。」方禮運語重心長的說。

  他一個大男人要一手帶大五個女兒,原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偏偏這五個女兒又一個比一個更有個性,教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對待她們?他會和方羽律處得比較像父女,也只是因為方羽律單純的性格。其實說來有點慚愧,這也是方羽律主動接近的結果。

  「爸!我們都知道,這個家要不是有羽兒在,早就四分五裂了,沒有一個人會介意這種事的,因為我們都一樣疼羽兒。」

  方家人天生一個比一個有個性,在一起難免會有衝突,而方羽律的存在就像是緩衝劑,讓他們這一群人不至於在對方的棱角中受傷。

  方羽律有一種力量能讓她四周的人,在心中留下一方溫暖的角落。

  「你知道嗎?當初我和你媽是以宮、商、角、征、羽這五音來替你們命名的,羽昔若柳,看似柔弱、實則綿長,一如羽兒的性格;而征音目如送,層層乍起、看不真切……」方禮運著了征律一眼後,停下了話。

  「我?」征律不明白。

  「說實在話,你是家中的小孩中最聰明的,二十歲就拿到醫生證書,可你也是所有的小孩中我最不懂的。宮律行事和我相近、商律直率、角律明快、羽律單純,就只有你,我老是不明白你在想什麼,也或許是你根本不想讓人瞭解吧?」

  「爸!」

  方禮運舉起手,「我並沒有怪你什麼,只是想告訴你,自我保護是必要的,但過度的自我保護,卻是很容易傷人的。」

  「傷人?」征律皺起了眉頭。

  「你睡不著不就是為了隔壁的傻小子嗎?」

  「我沒有!我……」征律否認的話在方禮運了然的注視下靜默了下來。

  「我雖然年紀大了,但我的眼睛可沒有花,那傻小子轉得是什麼念頭我會看不出來?倒是你,可讓他等得夠久了。」

  「可是,他本該和羽兒是一對的。」

  「這個家除了那個一向不明白愛情是什麼的商律外,就只有你才一直認為他們兩個是一對,其他的人根本是心知肚明,不然你以為衛焰那小子會這麼容易出線嗎?」方禮運是刻意卻又像不經意的把話點明。

  「那為什麼你以前不說清楚?」

  「傻孩子!」方禮運愛憐的看了她一眼。「你該知道為了尊重當事人進行主義,法官的闡明權是有其範圍的。」

  「那你為什麼現在要說?」征律不明白。從被告知駱天恩的嫌疑開始,她的心已是一片亂,根本沒有心思去思考問題,所以,她直覺的想問出答案。

  「因為你是我的女兒。」方禮運拍拍她的肩。「身為法官本該尊重當事人進行主義,但當你的心在迷失的時候,我只是以一個身為父親的人來給你一點忠告。」

  「我的心迷失了?」

  「為什麼你會對駱天恩涉嫌的事有這麼大的反應呢?身為執法天使的一員,只要他真的沒做,你不相信執法天使會還他一個清白嗎?」

  方禮運的話像是炸彈一般,炸得征律一下子張大了眼睛。她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方禮運,「爸?你知道我們就是執法天使?」

  「我的女兒們做了什麼事,我這個為人父者若毫無所覺那也該羞愧了。」方禮運一笑,能嚇嚇這個難以捉摸的女兒,也挺讓人有成就感的。

  「大姐她們知道嗎?」

  「羽兒上次我和她提過,至於其他的人你可得保密,別破壞了我嚇人的樂趣。」

  征律被她父親的話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她怎麼不知道,一向嚴肅的父親也有這麼輕鬆的一面?她輕輕的點點頭。「那你覺得我能相信他嗎?」

  「你是問他對你的感情?還是他有沒有殺人?」

  「這……「征律咬緊了下唇。她也不知道她自己想問的是什麼,只是這話就這麼的出了口。

  「問你自己的心吧!你為什麼會這麼猶疑?或許答案早就在你的心底了。」

  方禮運起身再一次拍拍她的肩,然後拿起桌上稍涼的牛奶轉回房間,留下她一個人好好的想想。

  深夜無人,只有夜風徐徐。

  心煩的征律,衝動之下穿了雙慢跑鞋就出門,或許該讓自己流流汗會讓思慮清醒一些,也能讓自己紛亂的心平靜一些。

  她沒有任何的目標和方向,只是一直不停的跑著,讓腳下一步又一步的步伐帶著她的身體前進,直到她的腳已然若千斤重,她才讓自己停下腳步,大口大口的靠在牆上喘著氣。

  一種被人窺視的感覺突然襲上心頭,她覺得似乎有一雙眼睛是那麼專注的、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她。

  恐懼像是上岸的鱷魚般無聲無息,一待發覺,已來到了身邊。

  夜風陡然掠過她僵立而汗濕的身子,征律不自覺的打了一個冷顫,因為身上的寒氣,也因為心頭的冷意。

  她輕輕的轉動頸子,以不經意的態度打量四周,微皺著眉頭的發現,這兒似乎太過幽暗,直到她看到頭頂壞掉的路燈才恍然大悟。

  征律強作鎮定的邁開腳步,一邊仔細的分辨身後的聲音,雖不是很明顯,可她還是聽出了身後那亦步亦趨的腳步聲。

  她習慣的往懷中一探,這時才想起她是臨時起意出門慢跑,根本沒有把她慣用的解剖刀帶在身邊。她不是方商律,在空手的情況下,她沒有把握對付得了一個心懷不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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