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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待她恢復意識後,入眼的第一個情景,卻是摔下山去的楊恬如和為禹驚慌失措的喊叫聲!

  為敏抱膝坐在漆黑的屋子中。

  諾大的屋宇中,半個人也沒有。

  楊恬如的額上破了一大塊皮,為禹抱起她時,為敏看見她的右半邊臉上都是血,雪白的上衣沾染了黃土和血跡,她的手腳都帶著傷,整個人乍看之下,奄奄一息的,不知是死是活!為禹和張常忻匆忙地開車送她到山下的小醫院診所,爺爺奶奶也一起去了——當她在山林中,孤零零的站了好半晌,疲累而倦意深濃的走回繁葉山莊後才發現的。奶奶甚至忘了掩上大門,可見他們有多著急了。

  她一個人環顧著空蕩蕩的屋子,然後隨地倚牆而坐,仿佛老僧入定般的,晌午時分,日暮時分,然後黑夜席捲而來。她就是坐在牆邊,毫無知覺般的,靜靜的,默默的呆坐著。

  她沒想什麼,腦袋中一片空白。沒有什麼愧疚,是她伸手推了楊恬如一把,她才會摔下去,受了傷。可是她完全沒有一絲歉然,只覺得昏昏沉沉之中,疲累得很,連挪動一下手腳的力氣都沒有。

  她文風不動的坐著。

  忽然,幾襲影子踏進了屋子,是誰?她轉過頭,可是發現自己連這一點殘餘的力氣都沒有。

  霍地一聲,屋內的吊燈被打開,是爺爺奶奶和張常忻。

  「為敏哪,怎麼不開燈?恬如沒事了,額上的傷縫了七針,醫生說怕有撞擊到頭部,今晚要留在醫院觀察,如果沒有嘔吐或頭暈的現象,明天就可以回來了。你們這些孩子啊!這麼大了還這麼貪玩不小心!真是讓人虛驚一場。」奶奶說著一邊朝她搖搖頭。

  為禹竟然沒有把她推楊恬如的事抖出來。

  「你在家也擔心了一整天,吃東西了沒?」奶奶關心的問。

  「我不餓。」為敏朝奶奶搖搖頭,慢慢地站起身來,想走回自己的房間,這才發現僵坐了一整天,雙腳簡直是不聽使喚,走路竟也成了一件極吃力的事。

  她慢慢地打開房間,坐在床沿邊,張常忻默默無語的站在房門,不等他詢問,為敏就主動開口,「是我把她推下去的,你都親眼目睹了,是不是?只是很奇怪的是,她差點沒摔死,我卻絲毫不覺得抱歉,也不覺得後悔,反而有種解脫的感覺。」她一面說著,臉上泛出了一抹奇特的微笑。

  「很惡毒是不是?傷了人不但不知悔改,反而覺得高興解脫。」

  張常忻只是凝望著她:「為什麼?一定有什麼原因吧?」

  為敏搖搖頭,又露出一個恍忽的表情,「沒有理由,討厭一個人不需要理由的,沒有理由。」

  張常忻靜默地佇立在門口,絲毫沒有離去的意思。

  「去休息吧!無端的把你捲入這場是非,真是不好意思,人總是有醜惡不講理的一面,葉為敏的惡行劣跡今天全叫你看得清清楚楚,再明白不過了,希望這一點不會影響到你對繁葉山莊的好印象。我累了,說晚安好嗎?」

  張常忻默默地把她的話聽完,默默地將房門關上,默默地離去。

  為敏虛弱地往身後一躺,她倦極累極,卻毫無睡意來訪,睜著雙眼,直到東方的天空泛起第一抹魚肚白,她才闔上酸澀的眼睛。

  才稍稍閉上眼,一陣扣門的聲音,在度將她拉回現實的領域中,她起身下床,開門。

  卻是為禹。

  「恬如有話急著對你說。」她看見半個身子佇在為禹身後的楊恬如,額上纏著白紗布繃帶,手背上還有外傷,敷了紫藥水的痕跡。

  「非敵即仇了,還有什麼可說。」反手她想掩上門,所有的控訴和指責都由他們吧,她無話可說,也不想說。

  很奇怪!她現在腦子裡,浮現的竟然是葉耘!

  她覺得自己有一點想他,他現在又在做什麼呢?如果他知道她居然動手傷人,而且還是傷楊恬如,他會不會跟為禹一樣,沖著她鬼吼鬼叫的?

  「為敏!你不要太過分,把恬如弄成這樣,不但一點道歉的意思都沒有,人家在醫院直惦記著有事要和你談,一大清早就趕回來,你竟然一點悔意都沒有……」要不是恬如事前再三叮嚀他,不可以和為敏起衝突,他絕對狠狠地揍他幾下才肯罷休。

  「為禹你先回房休息,一夜折騰也夠你受了,我想私下和為敏談談,說幾句悄悄話,好嗎?」楊恬如拉著葉為敏的手,故作輕鬆的。

  「可是……」為禹放不下心,充滿擔憂的眼神,看在為敏的眼中,哪裡會不知道他的心思。

  就深怕她又傷害了他心愛的楊恬如。

  她輕輕地哼了一聲。

  為禹不善的怒目瞪了她一眼,熬不過楊恬如的軟言相求,只得悻悻然地走回自己的臥房。

  鬥大的室居內,只有一些天空半明未明,浸白的霞光滲進窗幃,還有兩個各懷心事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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