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董妮 > 公子有難 | 上頁 下頁


  他聰明卻愛玩,對於自己有興趣的事,自然是學得呱呱叫,一出手就教人拍手叫好。

  但對於自己沒興趣的事,真是不好意思了,從小老侯爺叫他讀書、練武,他就有本事氣走、整垮約莫近百名西席和武師,且他一直以再創紀錄為人生目標。

  作夢也想不到,有一天他會突然需要讀書,這真是報應嗎?因為他以前作惡太過?

  還是夜路走多了,難免遇到鬼?從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侯爺終也碰上了命中剋星,要開始倒大楣了?

  誰也不知道,總之許文遠是讀了一宿《論語》,讀到看見「子日」兩個字就想吐。

  他可以隨便選個題目,比如—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再胡謅幾句話交差的,畢竟他也不信夫子敢退他的作業。

  無奈他雖好玩,性子卻有些偏激又較真,既然杠上了越秋雨,無論如何便一定要拿出一篇有水準的文章讓她說一個「服」字。

  他腦子聰明,《論語》讀一遍便能倒背如流。

  但常言道:半部《論語》治天下。可見單單一部《論語》,其中的奧妙又有多少?

  讀不透這本書,又如何作出一篇高水準的文章呢?

  許文遠只能反復研讀著這部充滿著「子日」的《論語》,打定主意,文章未成,他就不出房門了。

  他這樣苦讀的事傳入越秋雨耳中,只是聳聳肩。「臨時抱佛腳,也不怕被佛陀給一腳踹到地獄去。」

  她佩服許文遠的毅力,卻不認同他的做法。身為少主,她從小就懂得「術業有專攻」,這世上沒有全才,有人愛文、有人好武、有人手藝一流、有人擅長偷雞摸狗……可不論他們最厲害的是哪一項,在上位者只需要將對的人擺放在對的位置上,讓他們儘量發揮其專才,為集體謀福利就好。

  而她,將來的綠林魁首是不需要事事過問、親力親為的。

  如果做老大,還要什麼事都親自上場,那讓底下的人做啥?天天吃飽睡、睡飽吃嗎?

  所以說,像許文遠這樣,明明有其他方法能達成目標,卻選擇最笨的——埋頭苦沖,是會讓她看不起的。

  只是她不待見許文遠的努力,卻有人對他的拚命多所讚賞——莊敬的未婚妻紫娟就成天揪著他的耳朵念,人家堂堂的小侯爺都懂得上進,怎麼他就是糊不上牆的爛泥,永遠都不懂得用功?

  莊敬脾氣好,每次紫娟發火,他總是又哄又勸,把人當祖宗似地高高供著,任打任罵,他絕不還手。

  可他脾氣越好,紫娟便越瞧他不起。男人軟弱成這樣,這還是男人嗎?因此,她從甲字號館來到丁字號館叫駡的次數更頻繁了。

  越秋雨起初還忍著,畢竟這是人家的家務事,她不好插手。

  可紫娟越罵越難聽,竟將全丁字號館的人都罵進去了,只道進丁字號館的不是笨蛋、就是白癡,全是一些活著也是浪費米糧的垃圾。

  丁字號館的人見慣了她的潑辣,也懶得理她。

  但越秋雨心裡不舒服,就想揍人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不舒服,反正每天聽著許文遠的消息,聽說他沒日沒夜地苦讀:聽說他吃得少、睡得也少,整個人瘦了一大圈;聽說他的書僮為了勸他多喝一碗粥,總要跪地求上半個時辰,他才肯放下手中的書隨便喝上幾口粥,便把人趕出去,繼續苦讀;聽說……

  總之,關於許文遠的傳言越來越多,她日日聽著,莫名其妙越聽,情緒越發不穩。

  如今再被紫娟一撩撥,整個人便炸毛了。

  她也不廢話,直接走過去,一指封了紫娟的啞穴,然後拎了對方的衣領把人扔了出去,高高掛在丁字號館前的大榕樹上。

  「手下留——」一個「情」字都還在莊敬舌尖打轉,未婚妻便被丟出去了,他只能苦笑看著越秋雨。「你何苦與她計較?」

  「怎麼?你心疼?」越秋雨撇嘴。她不信面對這樣的潑婦,莊敬還能有幾分眷戀?

  莊敬笑得更苦澀了。心疼嗎?紫娟是他的未婚妻,她受驚了,他是該心疼,但兩人不同心,連互相瞭解、體諒都做不到,又何來心疼之情?

  只是他擔個未婚夫的名頭,總不好眼睜睜看著她受欺負,卻一句話也不說吧?

  「你明知她是個不曉事的,與她計較,不是墮了你的身分?」

  「姑奶奶心情不好,再被她吵得頭疼,沒揍她一頓已是給你留面子。」越秋雨外表雖是一如平常的冷靜淡漠,但聲音裡卻添了濃濃不耐。「她不曉事,你該曉事,叫她少到丁字號館撒潑,否則下回姑奶奶直接毒啞她,讓她永遠不能再開口罵人。」

  聞言,莊敬也沒生氣,只是定定地看著她。

  越秋雨起初並不在意他的目光,但他看得實在太久,仿佛要直視入自己的心底似的,讓她不知不覺心火又起。

  「看什麼?莫非想為你的小未婚妻出頭?」越秋雨的手探向腰間的軟劍。「那就放馬過來吧!」

  莊敬搖頭。「今日之事本就錯在紫娟,我有什麼好出頭的?只是……我很意外,以你的修為,竟然也有失控的時候,越秋雨……你的心亂了。」

  越秋雨倏地一愣。她的心亂了嗎?武功修為到她這種程度,是極少真正失控的,除非有什麼東西正中了她的死穴,否則她的自製一向很好。

  但,是什麼亂了她的心?她不知不覺陷入沉思,連莊敬出去解救紫娟都沒發現。

  她想著最近發生的事,都很平常啊,沒有特別讓她上心的,又怎會亂了她的情緒?

  沒道理,但事情偏偏發生了,究竟哪裡不對?

  是什麼東西、什麼事情、什麼人……

  一張嘻皮笑臉的面孔突然浮上腦海,讓她的心思起伏得更加劇烈。

  那是——許文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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