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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你也練氣啊?」

  「洪門裡不是每個人都練嗎?這還是你祖爺爺傳下來的咧!」

  「我知道啊!只是幾十年過去,真正還守這一套的已經不多了,嫌麻煩、嫌累、也嫌成效差。」

  「我家老頭子就很守舊,規定沉家上下不論男女都要練,連嫁進門的媳婦都不例外。其實那套氣功不錯啊!瞧練得最全的那十八位長老,哪一個不是年過八十了還精神抖擻?雖然對我這樣先天不足的人效果是差了些,但二十多年累積下來,倒也讓我長得又高又壯,只是體力還差了那麼一點。你……」他想了想,還是決定老實說。「你現在想反悔還是可以的,我這身體做不來劇烈運動,所以我從來沒想過要結婚,免得害了別人終生。」

  「你不能做劇烈運動和結不結婚有什麼關係?你那都只是些小病啊!又死不了人。」

  天哪、地啊!她是真不懂還是在裝傻?他都已經把男人的面子扔在地上給她踩了,她還想怎樣?

  「大小姐,你柳家不是只剩你這一條血脈?你就不怕柳家香火被我這副破身體給耽誤了?」

  唔……他真是一言刺中她心頭最深的痛了。「那你呢?你也是沉家目前唯一的血脈,你不擔心你家的香火傳承嗎?」

  「我們沉家不講傳宗接代那一套。能生養孩子當然好,不成也無所謂。沉家唯一要傳承下去的只有遇事不退縮,要勇於面對困難的精神。」他說。

  「那你呢?你也不在乎嗎?」

  「我在乎那個做什麼?想要孩子,除了自己生之外,也可以領養啊!是否流淌著自己的血不是重點,要養孩子,最重要的是要付出心思去妥善地教養他。否則就不要,免得害人又害己。」

  原來如此。她知道自己為何愛死他了,因為她早被那傳宗接代的重擔壓得快瘋了,她想拋開、她想咆哮,偏偏她卻做不到。

  千百隻眼睛等著看她給柳家延續香火,那壓力她一個人根本擋不住。

  她打心底祈求上天給她一個助力,給她一副可以依靠的臂膀,那人會告訴她,傳宗接代?扔到垃圾桶去吧!

  然後她遇到了沈冬雷,一個真正不在乎「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的男人。也許他們沒有真正深入去討論過這個問題,但她的心裡就是知道,他是那個她期待許久的人。

  她一心一意地愛上他,萬里搜尋,追得好苦、想得好累,可她從沒後悔過,也不曾起過任何放棄的念頭。

  一切只因他正是她日思夜盼的那個人。

  啊……如今,她只想對天大吼:「雷哥哥,我愛你,不能生孩子也無所謂,我就是愛你!」

  「你……」好吧!她的話是讓他十分感動,不過有一點他還是得提醒她。「心眉,閨房生活也屬於劇烈運動的一種。」

  「呃?」她大眼眨了眨。「這跟我們剛才說的事有關係嗎?」

  「你……」他不敢置信。「你難道從沒接受過任何……哪怕是一丁點的性教育嗎?就是那個……洞房……你明不明白?我的體力不好,嫁給我也許你根本不會得到幸福。」他也是火了,才會說得這麼難聽。男人嘛!對這種事是很敏感的,別瞧他平時大剌剌的模樣,其實他一直很在意這件事,所以才會立下誓言終生不娶。

  沉家每個人都知道他的事,雖然他是這一代唯一的男丁,但幸好老太爺思想開通,不以血緣傳承為己任,所以也沒人逼他。

  當然,這回的柳大小姐招親事件,沈家人也不可能把他的資料送上去。

  所以他就疑惑啦!怎麼沒人送他的資料,偏偏他的名字卻會出現在柳心眉的相親名冊上,這要說其中沒問題,鬼才相信。

  可偏偏意外就是發生了,而且他還雀屏中選為柳家女婿。

  但沒多久,龍依就出現了,還幫助他逃離重重包圍來到臺灣。

  當時他以為這只不過是場誤會,大概是某個想拍十八長老馬屁的傢伙,見他的名字不在上頭,便自作主張幫他補上了。

  後來他被選中了,沈家人這才發現事情該糟。他們明裡拒絕不了本家的要求,便私下請了龍依幫他脫身。

  事情到這一步都在他的意料之內,只是後頭那一串甩也甩不掉的粽子讓他有了更深一層的想法。

  會不會他的名字出現在選婿名單中根本就是場陰謀呢?一個用來陷害她的陰謀?

  想一想,如果柳大小姐選了一個不合標準的贅婿,對她未來的接班路程會不會有影響?

  沈冬雷知道,沉家雖然不流行「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這句話,但很多中國人還是很信這一套的。

  老一輩千辛萬苦掙得一片產業,就是要留給下一代享用,非自家血脈者無緣繼承。

  而目前的安心保全則以柳家的血脈做傳承,除非柳家血脈斷絕,否則外人恐怕很難插手。

  而且,底下人也不會心服。畢竟當年柳家先祖對這票華僑的貢獻實在太大了,讓他們祖祖輩輩、生生世世都不敢忘。

  想得到安心保全,就要讓柳家的血脈斷絕。但光明正大對柳心眉下手必引起公憤,不如就搞些小手段吧!

  讓柳心眉選中一個不符合標準的贅婿,讓他這副破身體來耽誤柳家的血脈傳承,只要柳家沒再出現下一代,那安心保全還不順利易主?

  啊!想通其中來龍去脈,沈冬雷冒了一身冷汗。背後策劃這一切的人心機實在是太深沉了。

  而會幹這種事、又有機會幹下這種事的人……那主謀已呼之欲出。

  他轉頭瞥了她一眼,不知道要不要告訴她這一個突如其來的想法?說了,怕她承受不住;不說,又擔心她被害,真是左右為難啊!

  他望著她,她也正笑盈盈地瞧著他,臉蛋通紅通紅的,一雙靈秀秋眸甜得似要滴出蜜來。

  他忍不住心頭又是一震,她每回有歪念頭,準備氣死他時都是這模樣,美極了,也可怕極了。

  他想告訴她,現在他們正在逃命,可別胡思亂想。

  誰知他話還沒出口,她已湊近他耳畔。「等我們結婚後,我請人把你那些巧克力都做成情趣內衣,以後我每晚穿著,你還需要擔心體力問題嗎?」

  他吐血。這傢伙、這傢伙……這傢伙分明是妖女一個啊!

  她卻已經拉著他走近一家店。

  而店外頭掛著一個牌子——租車公司。

  敢情她是有了這憑仗才敢跟他胡鬧一通,不怕被逮到暴打一頓?

  一坐上車子,沈冬雷就像潛龍入海,那可是他的天下啊!

  他是個能憑雙耳辨別出幾十種車款的怪胎,帶著那串追逐不及的粽子在桃園市里東繞西拐,沒兩下就把人甩了個乾乾淨淨。

  可他還是不敢大意,照龍依說的,逃亡時最忌得意忘形,危機往往就在這時出現。

  所以他帶著柳心眉來到一間成衣賣場,也幸好天色晚了,賣場已近打烊時間,沒多少工作人員,這才讓他兩人混進來。否則依他倆現在一身髒臭,說不定在門口就被打出去了。

  沈冬雷給自己和柳心眉各挑了幾套或嬉皮、或流行、或古板的衣服。

  要掩人耳目絕對不能只有一個造型,一定要千變萬化,讓人永遠摸不著頭緒,才方便逃亡——龍依的逃亡手劄之一。

  沈冬雷一直對龍依的叮嚀謹記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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