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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第10章

  因為剛做了「壞事」,所以武梅渲翻牆進入文府後,根本不敢走大路,沿著牆角慢慢摸,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到客房,然後……

  「呃……」她呆掉了。

  為什麼文知堂會守在客房外等她?難道他有千里眼、順風耳,早早知道她做了「壞事」,所以特地來逮她?

  喔,天哪,讓她找個地洞跳下去吧!那種事若被外人……尤其是文知堂發現,她也不活了。

  「武姑娘,你回來了,我等你很久了。」自她背著王叔、柳伯的屍體外出,他就提心吊膽的,怕她負擔太大,會暴露行藏。

  二來,他也擔心她夜探皇宮,那可不是個普通地方,她這樣莽撞前去真沒問題嗎?可她不去,又有誰能替他探出兒子的安危與下落?

  文知堂曉得自己這樣差遣武梅渲很自私,若真為了她好,他其實應該叫她離開,不要捲入文家和皇室間的麻煩才對。

  可受害的畢竟是他唯一的兒子啊,所以他還是自私了。

  幸好武梅渲仗義,四處奔波,毫無怨言,讓他愧疚之餘,更心疼起這個未來兒媳婦。說真的,將來若有一天,兒子敢對她不起,文知堂絕對暴打兒子給她出氣。也不想想她為文家付出了多少,別說文家兩父子該報恩,將來文若蘭和武梅渲的孩子、那孩子的孩子……反正只要武梅渲在,姓文的永遠要以她馬首是瞻。

  第三,他也掛心兩位忠僕的喪事是否順利,畢竟王叔和柳伯是為了文家而死,兩人若不能入土為安,他一生羞愧。

  因此這一夜,他是坐也不對、站也不對,就在屋裡團團轉了起來,一會兒看書、一會兒查族譜、最後更把整座尚書府從頭到尾逛了一遍,這才逛到客房附近,想不到武梅渲就回來了,不得不說……這世上的事真的有很多巧合啊!

  「我什麼也沒做。」武梅渲一見文知堂,心驚之下,搶先出口,卻是一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樣子。

  文知堂見她頰若彩霞、眸泛秋水……他也是年輕過的人,怎會不知是怎麼一回事呢?

  她夜探皇宮,卻探回了這一身「春意盎然」,文知堂想,他可以不必擔心兒子了,他們都能親親愛愛了,還能有什麼大問題呢?

  於是他開口問:「武姑娘,王叔和柳伯的喪事——」

  「沒問題!」武梅渲松下一口氣,只要沒人向她詢問文若蘭的事,她便放心了。「喪事已經辦好。」她回來前還去看了一下,並囑咐那方丈,法事必做足七七四十九天,再放下二百兩銀充做香油錢,讓方丈樂得嘴巴都笑咧到耳朵旁了。

  換成她自己,絕不願花這種冤枉錢,但文知堂千交代、萬交代,所有喪禮都要辦到最好,以告慰王叔、柳伯在天之靈,因此,她就當花錢替文知堂買個心安。

  「如此,甚好……甚好……」文知堂不停地點頭,眼眶微微泛紅。經歷這麼多,才知誰是真正值得信任的人,可惜他們人卻死了,而他甚至還無法親自為他們主持喪禮,這成了文知堂心裡最深的一根刺。

  如果說他以前忠君,認為君要臣死、臣不死不忠,經歷這麼多事後,他對今聖、對整個朝廷已徹底灰心,還不如掛冠求去,落一個逍遙自在身。

  所以辭表他寫好了,連兒子那一份也準備妥當,只等文若蘭歸來,兩父子便拋下京城這一切,五湖四海去遨遊。

  「伯父……」武梅渲會做事,可惜嘴笨,見文知堂難受,支吾了半晌,也悶不出一句安慰的話。「你……我……他們……」

  「我沒事。」文知堂不覺得她這樣有什麼不好,倒認為她比起那些滿口之乎者也,卻一肚子男盜女娼的人可貴許多。

  他深吸口氣,將悲傷沈進心底,轉移話題。「若蘭沒事吧?他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可以出來?」

  「他說快則一天、慢則三天,他就能出皇宮了,讓伯父儘快把官辭了,等他一出來,大家立刻離開京城,走得遠遠的,永遠不再回來。」她這話幾乎是照搬了文若蘭對她的交代,只漏了幾句——梅渲,你等我,待我出去後,便請爹爹上武家提親,咱們立刻成親。我喜歡你,我真的好喜歡你……

  他那些話肉麻得她臉紅心跳,卻也令她心窩暖暖。

  心上人待她如珠似寶,教她如何不感動?

  她發覺自己也很想與他成親,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期盼著。

  只是……武家僅她一人、文家他是唯一的香火,他們成親,到底誰進誰家的門啊?出來時,她答應爹爹,要招婿進門,為爹爹分擔傳承之苦,可如今……別說他願不願意入贅了,奶奶一旦知道他的身世背景,肯定反對他倆到底。別看她平時老愛跟奶奶頂嘴,那只是她們祖孫鬧著玩、讓日子不那麼平淡的小遊戲,真要徹底惹翻老人家,她還捨不得呢!

  況且奶奶年紀大了,萬一把她氣出病來,這罪過誰擔得起?

  唉,歸根究柢,最麻煩的還是為什麼文家也代代單傳呢?倘使他家人丁興旺一些,不管誰入誰家門,那些問題都不會存在了。

  她滿心的喜和憂,喜的是——他與她兩情相悅,彼此珍視,世上還有什麼能比這更令人歡喜?

  憂的是——兩人前途茫茫,無數的難關,還真不知道怎麼過。

  文知堂見她本來興高采烈的,突然神色化為黯然,心裡一驚。莫非兒子另有麻煩?可仔細一想,又覺不對,兒子若沒把握,是不會說出「快則一天、慢則三天出來」這種話的。

  那麼她的不安是因為……他腦子轉了幾轉,一個念頭浮上心頭。

  「武姑娘,你知道嗎?我昨夜翻閱族譜,才發現十五代以前,文家原來是開鏢局的,那時人丁興旺,家族男丁幾達百人。」

  「那為什麼現在……」她不好意思問,文家的男人是怎麼剩得一脈單傳?

  「武姑娘回想一下兩百多年前發生了什麼事?」

  「兩百多年……啊,太祖建國……莫非文家曾參加起義軍,與太祖皇帝並肩打天下?」

  「文家先祖熱血,而且傳聞太祖皇帝是個極有魅力又具大能力的人,於是文家舉族加入了軍隊。戰亂時期本來就朝不保夕,加上文家先祖勇猛過人,很受太祖皇帝信賴,因此日日大戰、小戰多不勝舉,就這樣,十餘年的戰爭打下來,百多口人僅剩二十余,個個封官授爵,可謂貴不可言。但國家初立,百廢待興,外有強敵,內有禍患,文家先祖繼續領軍轉戰四方,可惜將軍難免馬上亡,這一年又一年的仗打下來,男人死光了,女人頂上;女人死光了,兒子上;兒子死了,孫子上……結果五代後,文家便僅剩單支一脈了。你說,人都死光光了,就算封了王侯,世代罔替又有什麼用?終於,先祖受不了了,辭官歸隱,並立下族規,從此文家人棄武從文,再不任武職。先祖可能是希望藉此休養生息,繁延血脈,卻不想文家人從文後,婚娶對象也從最早的江湖女子、農家姑娘到武將閨女,最後卻是那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千金閨秀。老夫以為生孩子真是件危險的事,若沒有健康的身體,很容易……」

  他想起亡妻,她賢良淑德,美麗聰慧,實在是人生最佳良伴,一朵解語花,可即便她有千般好,卻有一樣是差的,因為長年養在深閨,她連路都走不了太久,氣候一變化就有各式毛病找上門,這全說明了她的不健康,而這些問題就在她生產時全部爆發,讓她魂消魄斷,他們夫妻從此陰陽兩隔。

  他至今仍然愛著逝去的夫人,但研究完族譜後,卻深感後悔。早知生孩子對女人而言如闖鬼門關,當年在讓妻子懷孕前,他就應該先逼她調養身體,習練養生功,她不必練到像武梅渲這般摘葉傷人的地步,但至少健康,那麼他們夫妻情緣便不會如此淺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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