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董妮 > 相公招進門 | 上頁 下頁
二十二


  「武姑娘,我已經沒事了。」深吸口氣後,他以沙啞可還算平靜的聲音問道:「現在你可以告訴我,若蘭發生了什麼事,又交代了你哪些東西嗎?」

  武梅渲詫異地瞪大眼。這兩父子真的很聰明,一個被刑訊個半死,仍能看破人性,將眾人掌握於股掌間,料敵機先,籌謀大局。

  一個方經大慟,身心俱疲,仍能看穿重重迷霧中的真相,直指現實。

  皇上為一己之私,圖謀這樣一對忠心為國的父子,不僅是朝堂的損失,更是天下百姓的遺憾,只怕自此而後,真正有能力者,再不願踏足廟堂,寧可山水縱橫,逍遙自在。

  不過這些事都不是她能管的、或者有能力管的,所以她只能歎息,然後將文若蘭的計劃緩緩說了出來。

  她三言兩語帶過文若蘭被刑訊的事,不想再給這位飽經悲慟的老人增添悲傷。

  而後加重訴說文若蘭的計劃,還有自己送他大還丹,確保他性命無虞的事。

  「最後……」文若蘭希望他爹辭官的事,她卻說不太出口。畢竟,文知堂不是小小的九品芝麻官,是堂堂禮部尚書大人,位高權重,要他放棄,他捨得嗎?

  結果文知堂還是比她看得清楚明白。他疲憊地抿了抿唇。「若蘭是不是希望我辭官歸隱,再不過問政事?」

  武梅渲輕聲笑了起來,跟聰明人說話就是方便,不用費盡口舌說明,他們自能揣度她的意思。

  「不知伯父意下如何?」

  「我先去找那位禁軍統領,請他允許我安葬王叔和柳伯,然後我就去寫奏摺,向皇上辭官。」文知堂是徹底看破了,如此君王,不值得效忠,不如歸去。

  「如此,多謝伯父。」事情能完全照著文若蘭的計劃進行,她比誰都開心,因為這代表他離安全出獄的路又更進一步了。

  「我依我兒計劃行事,為何還要你來謝我?」想開後,文知堂也稍稍拋開了悲憤之情,恢復過往的幽默風趣。

  武梅渲的臉色瞬間脹得通紅,結結巴巴地開口。「因為……我……他……那個……」上天明鑒,這真是她今生最糗的一次。

  她要怎麼說?告訴人家爹爹,說她愛慕他家兒子,所以對他的計劃言聽計從?

  別鬧了,這麼害羞的話,她怎麼說得出口?結果文知堂隨口一個問題,就把一個縱橫江湖、號稱「鬼面羅刹」的女中豪傑武梅渲大小姐窘得差點去挖地洞將自己埋起來。

  文知堂抿緊唇,假做正經,心裡其實笑翻了,卻不能表現出來,以免嚇壞文家未來的兒媳婦。

  他已經當武梅渲是自家人了,當然要多照顧點她的感受。

  說來兒子受歡迎,他這做老子的也沒少佔便宜,很多姑娘在文若蘭那裡討不到好處,便走曲線救國道路,改向他獻殷勤,希望他能說服兒子娶其為妻。

  她們有的送禮、有的天天上尚書府洗手做羹湯,更有叫父兄前來,拉他去喝花酒,企圖灌醉他,拐他立下婚書,弄假成真,以便嫁入文家門……

  反正那些大姑娘、小媳婦的手段真是千奇百怪,讓文知堂大大開了眼界。

  可不管她們怎麼做,他就是覺得無聊,自然不可能替她們說項,讓文若蘭娶她們其中之一為妻。

  只有這個武梅渲,出身江湖,既稱不上賢良淑德,更與嬌美豔麗搭不上邊。

  但她的豪爽重義,敢和他杯來酒幹,大剌剌地說:文武兩家俱皆單傳,恐怕結婚後,單傳就要變成絕後了,所以她不願招文若蘭為婿,不過和他為友,卻是一大樂趣。

  她當著文知堂的面說要招贅他兒子,而不是她嫁入文家門。

  剛聽聞時,文知堂真的是吃驚,可真正相處下來,卻發現她這份直率和大膽不僅不討人厭,反而是種真誠、讓人心喜的個性。

  尤其在經歷這麼多事情後,文知堂體悟無論是交友、娶妻…… 做什麼都好,要挑這種真誠無偽的人,才不會付出一切,反而倒手給人賣得乾乾淨淨。

  再加上她為了文若蘭的事多方奔走,辛苦賣命,讓文知堂想不感動都難。

  他現在非常希望武梅渲能成為文家的一份子,或者……她堅持不出嫁,只招贅的話,他也可以睜隻眼、閉隻眼,隨他們小兩口去啦!

  反正人生百年眨眼過,拘束太多,反失樂趣,不如隨緣而來、隨緣而去,來得瀟灑快活。

  「武姑娘。」不忍心她繼續羞窘下去,他開口轉移話題。「我這邊已經沒什麼事了,但若蘭還在天牢裡,生死不明,你有沒有辦法瞞過外頭的禁軍,偷偷去幫我瞧一瞧若蘭?」

  要在那樣一群酒囊飯袋中來去自如,有何困難?而且她也非常想去探望文若蘭,他再聰明,身受重傷、又處於假死,人家若使奸計害他,他如何躲避?

  只是她若去了天牢,文知堂這邊怎麼辦?外頭還有一群禁軍虎視眈眈,隨時準備將他拆吃入腹呢!

  她去探視文若蘭的時候,倘使文知堂出了意外,她怎麼跟文若蘭交代?

  這樣兩難的問題,她實在作不出決斷。

  不過私心裡,她是更想去天牢的。文若蘭就像她心底一根刺,總是不停地提醒她,他現在過得好不好?安不安全?皇上有沒有派御醫去救他?白雲會不會又使壞點子害他……總之,她幾乎沒有一刻是不想著他的。

  可正因為太在乎他了,她更不想違背他的計劃,離開文府,放文知堂這只羊在一群猛虎中,隨時會有性命之憂。「伯父,文若蘭……他要我保護你,所以……我不能離開文府……」這個決定作得好痛苦,明明她是如此想念文若蘭,卻不能見他,她又急又氣,若非一點理智尚存,她幾乎要發狂地提槍殺進皇宮,宰了那個昏庸帝王和那欺世盜名的白雲臭道士。

  「我好端端地在家裡,外頭還有一隊禁軍守著,有什麼需要保護的?」

  「就因為那群禁軍意圖不明,才更讓人擔心。」

  「你怕他們會突然沖進來殺了我啊?」

  「這個……按照你們對皇上的形容,我覺得今聖是個肚量狹小、擅用權謀、志大才疏卻好大喜功,又重名聲的人,所以他若要殺人,不會弄得聲勢浩大、鮮血淋漓,更有可能的是,派人送來一杯毒酒,賜你自盡。因此……我不知道伯父若面對那等情況,會作何決定?但文若蘭既要我護你周全,真到危急時刻,我是不會管什麼君命難違的,一定帶著你殺出重圍,待你安全後,我再殺回天牢,劫獄救文若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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