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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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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較起來,那個任性得要死的嚴公子簡直可以稱之為單純易懂。 他總是大剌剌地訴說著自己的需求,不管會不會麻煩到別人。 給他東西,他喜歡會說喜歡,討厭就直接拒絕。 她永遠不必費心去猜測他的心思,因為他自大得絲毫不願委屈自己,甚至掩飾心底情緒。 換成一般人也許會受不了這樣的直接,但她好喜歡。 她已經厭倦察言觀色了,能夠有個人老實說出心底所需,把喜怒哀樂都表現在臉上給她看,她覺得好輕鬆、好快樂。 她還是比較喜歡嚴府的生活,可是……她還回得去嗎? 嚴公子已經把她讓給安寧侯了。 但無論如何,她絕對不要繼續待在侯府裡。 這裡的人都瘋了,淨會要求一些她無法做到的事,再待下去,她怕會被逼瘋。 是該走了。她想離開京城,或者到邊關看看,再不然去北原國或西荻國也行。 反正流浪的日子她過慣了,也不怕活不下去,只是…… 她的腳就是不肯動,好像被綁住了。 明明離開是最簡單快活的決定,但她卻選擇忍耐地在這裡住下,到底是為什麼? 她……似乎在等待著某樣東西,但到底是什麼,她也說不上來。 「有傷不去治,在這裡幹什麼?想試試一個人究竟有多少血好流嗎?」一把清冷中帶著微溫的諷刺聲音,自後頭傳來。 戴禍水徹底僵住了身子。 嚴公子摸索著來到戴禍水身邊,蹲下,斜飛的鳳眼睨著她。 他靠得那麼近,她幾乎可以數清楚他眼下每一根羽睫,當然,那些才結了痂的疤亦同樣瞞不過她。 不只臉,他露在衣服外的脖子、手腕……全都可以見到淡淡的疤,像是才傷癒沒多久。 她幾乎可以想像那藏在衣服底下的身體是怎生的傷痕累累,難怪他的氣色看起來不大好。 「是誰打你?」她在泥地上寫下一串字。 「安寧侯。」嚴公子邊說、邊執起她的手,細瞧那猙獰的血痕。「是鞭子抽的?」他們還真有緣啊!同樣飽受鞭子折騰。 她當然也看出了他身上的鞭傷,那種不規則的形狀,打他的人分明是想要他的命。 「你既已如安寧侯所願簽下讓渡書,他為何還要打你?」 「誰知道變態是怎樣的想法?」他低啐一聲,掏出懷裡的膏藥為她治療。「而且,我也不屑去體會他的想法。倒是你,怎麼給人打成這樣?」姑娘家細皮嫩肉的,竟有人下得了如此重手,簡直是良心被狗吃了。 「不知道。」安寧侯府的一切她都覺得錯愕。想要的不敢要、想恨的又提不起勇氣去恨、該愛的不知如何去愛……這裡面的每個人都是抱持如此矛盾的心情,迎接那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敗。 然後,他們會繼續怨天尤人,再不死心地振作,重蹈覆轍……一遍又一遍,或許要到死亡作下結論為止吧! 「不懂也好。正常人不要試著體會變態的思想,省得跟他們一起變笨了。」嚴公子邊碎念著,邊小心為她上藥。 「我們算正常嗎?」她很懷疑。若把這問題拿到街上去問人,十之八九會說她和嚴公子才是瘋子吧! 「我覺得我們很正常。」這種事情一向是他說了算,不是嗎? 是她低估了他的任性。完好的那只手繼續寫:「你怎麼又回來了?」 「來搶你回家啊!」 回家?嚴府可能是她的家嗎?而且……「你已經把我讓給安寧侯了。」她提醒他。 「那又如何?橫豎你是個人,不是件東西,豈容人讓來讓去?」 「但你確實把我讓出去了。」 「你應該不會希望我在刀劍加身時,依然撐著一口氣與安寧侯杠到底,死活也要保下你吧?」 她是有過這樣的想法又如何?本來,人對於自己真正重要的東西是不會輕易出讓的,而他三言兩語就讓出她,豈非證明她在他心底一點地位也沒有? 嚴公子也不在意她臉上的洩氣,只問:「你瞧我像個笨蛋嗎?」 她搖頭。他若儍,這世上就沒聰明人嘍! 「我告訴你,」他一派認真。「我這輩子唯一奉行的一句話就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那安寧侯就算將你搶走又如何?只要你還是希望回到我身邊,只要我仍有能力,過個三、五天,我照樣會再將你搶回來。」 「那你的讓渡書……」簽了合約是要遵守的吧! 「那是什麼玩意兒?我讓大朝去毀了它。」他根本是個無賴。「嘿!說了這麼久,你到底要不要跟我回去?」 她能拒絕嗎? 「先跟你說一聲,你是我嚴公子的玩具,除非我願意放你走,否則不管你怎麼想,你都是我的。」 所以說,他幹麼問她呢?直接做不就是了。 見她沒回話,他倒爽快地抱起她,一記輕柔啄吻掠過她唇畔。「而且我決定,一輩子不放你走。」剛剛才發現的,在她離開他的十來天裡,他好想她,想到……有一點點心痛。 現在,他終於又找到她了,內心緊迫的感覺像是有人正揪著他的心臟。 他窒著呼吸觀察她晦暗的神情,迫不及待收藏她每一個表情和眼神,卻怎麼也瞧不夠。 他立刻決定留下她,反正她本來就是他的,白癡才會放過這樣吸引人的好禮物。 戴禍水圓睜著眼,一開始她以為是某片枯葉、或一隻迷路的小蟲輕刷過唇瓣。但那感覺卻比什麼都更迷人,清清爽爽的,還有一股好聞的味道。 那是嚴公子的氣味,帶著無以名之的霸道席捲她的身心。 那一刻,她清楚察覺體內某種東西被擊破了,她的心不自覺變得柔軟、脆弱。 她緊緊揪住他的衣襟,不敢放、也不願放。在那一瞬間,好像所有的心魂都掏出來攤平在他眼前了。 他高高地抱著她,大笑。「走嘍,咱們回家了。」 她的心跳在他的話語中凍結。他……要帶她回「家」?回他們的家嗎?她也可以有家? 她一輩子都在尋找回家的路,但始終沒找到,幾乎要絕望了。 長久以來,她四處流浪,被需要的時間總是很短暫,他們很快會厭倦她,於是她被迫繼續漂泊。 她真的很討厭這樣的日子,但沒有辦法。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讓自己過得好,不去記住那些討人厭的回憶,努力讓自己向前看。 她生活的方式永遠只有一個,那就是不停地流浪。 但如今,嚴公子願意給予她另一個選擇,她……她居然興奮得全身發抖。 她死也不願放棄這一生可能只有一次的機會,所以她緊緊抓住,下論任何人來阻礙,她都不放,她…… 嚴公子只覺一股勁力從她身上湧向他,下一瞬間,他失去平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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