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董妮 > 我家相公萬萬歲 | 上頁 下頁 |
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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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她,很認真地打量,抹去那些深深淺淺的舊傷,心底浮現一張精巧容顏,五官細緻、秋瞳翦水、紅唇微揚,那是多麼地可愛憐人。 細碎的吻落上她額頭、臉頰、瓊鼻……他毫不避諱那些傷,一一將它們親了一遍。 她嚇得心跳差點停止,他真的喜歡她,一個沒有偽裝、並不美麗的女人。 司徒空、司徒空、司徒空……她伸手抱住他,淚濕了他的衣襟。 「對不起。」好久,一個嗄啞的聲音才開口。「對不起,我不能嫁給你。」推拒的同時,她抱得他更緊。 「為什麼?」他不明白,一個人的言語跟行為怎麼會有如此大的反差?在她的擁抱中,他明明就感受到了濃烈的愛,但她卻不嫁他。 「因為對方是皇帝。」如果她只是單純的白蓮聖女,沒有賢妃之名,她可以為這天底下唯一的知心人離開白蓮教,浪跡天涯。 但她若為了司徒空,推卻皇上的冊封,這莽莽大地,還有他倆的生存之所嗎? 正是因為愛他,所以不想害他。 「皇帝又如何?」出生在一個民主的社會裡,他早就遺忘了君主的威嚴。 「皇帝,人間的神子,全天下的主人,只要你還在大周,就無法反抗他。」懷著萬分不舍,她推開了他。 「那我們就離開大周。」 「皇室尊嚴不容抹煞,只要我與你私逃,必將面臨百萬大軍的追捕,屆時,誰能逃得掉?」 所以又要放棄嗎?這是沒有辦法的事,人總得認命,渺小的個人再強大、再努力,也是不可能對抗整個國家。 放棄吧、放棄吧…… 「不,我不信,總會有辦法的。」他已經有過一次遺憾,絕不再犯同樣的錯誤。 她牽著他的手來到窗邊,指著滿園桃樹,方綠的枝椅上,花苞累累。 「你看,這花苞結得多好,只待三月暖風一吹,我已經可以想像滿園的美麗,但偏偏現在才二月,春風未到,花兒就絕對開不了。同樣地,你要娶我,也是這般景象,我們……」語到最後化成哽咽。「人鬥不過天。」 「天意、命運……」他想到自己在二十一世紀最後一段記憶,那個執著地摟著小狗的男孩,七、八歲的年紀,卻已經懂得去保護心中的寶貝。而他兩世為人,二十餘年的歲月,卻只會在困難面前低頭? 「我認為人定勝天。」 「不可能。」 「若我能讓桃花開呢?」 「司徒空,你說的都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不曾去做,當然不可能。」拍拍她的肩,他又翻出了窗子。「倘若桃花二月開,小姐,你願意與我攜手共白頭嗎?」 看著他頑長的身影,夜風揚起衣擺,飄飄蕩蕩,宛如臨風玉樹,她心柔了、也碎了。 「假使桃花二月開,一旦你開口,哪怕要我與全天下為敵,我都隨你到天涯海角。」她立下誓言、終生不渝。 「好。」 夜幕吞噬了影子,但豪情壯志卻在風中飛揚,久久不散。 * * * 晨霧未退,朝陽還躲在東面的雲間,含羞帶怯地半吐金光。 司徒空敲響寒孺的房門。 「小姐,快出來,桃花開了。」 床上,寒孺一個顫抖了下。數日前,她說過,倘使二月桃花開,便隨他到天涯海角。 可在這早春時節,晨風依舊徹骨之際,桃花怎麼可能開放? 「你莫要誆我,這種天氣——」推開窗戶,她怔了。放眼望去,小國內,紛紛彩彩、或粉或白,竟是群花爭豔。 深吸口氣,濃冽的桃花香沁人心脾。 真的就是二月底、晨霜曉寒的時候,她園內的桃花全開了! 是夢?是真?微一提氣,她也染上了他的習性,學他穿窗而出。 霎時,和和暖暖的風爭先撲上了身,帶著一股淡淡的炭味。 「你——」她看到了,小園裡,幾十個火爐子熊熊燃燒著,提早將春神拉入凡間,點綻出滿園的桃花盛放。 「二月桃花開了,小姐。」他帶著通紅的雙眼,啞著聲說。 她看一眼園中嬌嫩的花朵,微風中,它們搖擺著身軀,婀娜多姿,淨是看不盡的美態。 但他憔悴的臉色卻更吸引她的目光。 「為什麼?」他們相識不過半年,她值得他費如此心思? 「因為我要證明,凡事只要努力,就有可能成真。」 「哪怕結果短如春霧、薄似蟬翼?」 「至少曾經擁有過。」沒有人比他更瞭解放棄的代價有多沉重,倒不如放手拚一把。 「不值得。」袍袖輕揮,一個、兩個、三個……園裡的火爐子全部熄滅。漸漸地,和風中夾雜著一絲寒意,最終變成冰涼一片。 精心呵護出來的花朵最是嬌貴,哪裡經得起這樣的風吹霜凍,粉辦離枝、嬌蕊墜地,霎時間,滿園落花悽楚。 他伸手,一朵桃花飛入掌中,儘管凋零,誰也否認不了,它曾經至豔的美麗。 「值得的。」他跨前一步,將花兒簪上她耳鬢,粉嫩襯著雪白,人面桃花相映紅。「天長地久固然可貴,但我們只是凡人不是仙,料不到下一刻的未來,還不如把握當下,盡享歡樂。」 她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勸他了,真要用兩條命去賭那片刻的恩愛? 雙瞳對上他染著濃情的眉宇,點點滴滴都是對她無盡的呵護。 她不明白,他因何情癡至此,更加不懂的是,她心裡那不停湧出的熱流,也在催促著她——答應吧!轟轟烈烈地燃燒,絕對比了無生氣地活著更好。 「從今而後,你別再叫我小姐了。」在他面前,白蓮聖女將永遠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個沒有美貌、有些單純、又執著到近乎頑固的寒孺。「喊我的名字吧!」 「你——答應了!」正升起的陽光照在他喜悅的眉眼上,熠熠光彩,那是畫筆難描的美景。 她輕頷首,允了婚姻,同時也許下終生。 或者她會成為白蓮教立教以來唯一叛教的聖女,遭到全江湖的追殺,然而,她不悔。 「寒孺。」他用力抱緊她,感受到這小巧身軀裡散發的強烈意志,心頭是說不出的感動。「我必不負你、絕不相負。」 「嗯。」她淡淡地笑,知道自己正往絕路上走,但心裡卻很開懷。 他曉得她並未完全相信他能給她帶來幸福,事實上,他自己對這計劃都不太有把握,但二月桃花都能開,焉知他無法從皇帝手中搶到她? 「寒孺,我會離開一段時間,去佈置幾件事,你且在白蓮教裡住著,等你滿二十歲,你我再相見。」 她也不問他想做什麼,只乾脆地點頭。 「需要我給你什麼幫助嗎?」 「不必,你就跟過去一樣生活就好了,待時機成熟,我自會來尋你。」 「好,我等你。」 「寒孺……」他考慮著該如何坦誠自己的身分。「再相見,我若已非司徒空,你……介意嗎?」 「你想變成誰?」 他想著各式說辭,卻不盡人意,不如直截了當來得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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