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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什麼?」趙天源懷疑他傷到腦袋了。「一隻怪獸怎麼聽得懂人話?」

  「它守護這參也不知多少年頭了,平常並不傷人,這回若非我們奪寶,它不會凶性大發,說來是我們搶了它的東西,才有今天的禍事,其錯在我,不在它。」自從獨角蜥棄攻擊改追趙天源,他便看出這是只已有靈性的怪獸。

  對於這些天地靈物,穆康一向心存敬畏,若非百草參事關岑爺爺、師父兩條性命,也許他會把參還回去。

  趙天源想,忠義之人腦袋多半也不拐彎吧,他居然還去同情一隻獸?

  他啼笑皆非,但還是扶著穆康來到獨角蜥身旁。

  穆康摸著它有些歪邪的金角,見它墨綠色的眼流下豆大的淚珠,不禁感慨。

  「對不起,你好好在百花穀生活,也不傷人、不害人,但人們卻不停地打擾你,是我們不對。」

  獨角蜥委屈地哼了哼。

  「但我真的很需要這參救命……我也不要多,就取一半,剩下的還給你,你大人有大量,便將這事揭過如何?」

  獨角蜥眼睛亮了,當下,腦袋反覆點了三次。

  穆康松一口氣,取了油紙包打開,將百草參一分為二,一半重新包起,一半遞給獨角蜥。

  它一口吞下,大概是被搶怕了,好東西不要等,吃了就是。

  獨角蜥吃了參,身上的傷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痊癒了,金色的角甚至長大一圈,發出淡淡的光芒。

  它對穆康點了個頭,代表恩怨兩清,從此不找他們麻煩,然後便轉身離去。

  趙天源看得眼都直了。原來怪獸真的通人性,這實在太神奇了。

  「穆大哥,它它它——」咚,他還沒說完,便聽到一記撞擊聲,原來穆康已經支撐不住,昏倒在地。「穆大哥,你別嚇我啊!」他趕緊背了穆康跑向雪堡。

  老天保佑,他千萬沒事才好,否則……沙貝兒一定很傷心。

  想到她,他心裡還是酸酸澀澀的。二十餘年的情分,終是斷了。

  但經歷這一切後,他奇異地不再有怨。像穆康這種為了別人的事,連命都可以不要的人……他苦笑,誰能恨得了?

  他還沒有辦法為他們祝福,但他會學著看開的。

  至於現在……

  穆大哥,你要撐住啊!

  穆康被送回雪堡後,所有人都被他身上的傷勢嚇了一跳。

  沙堡主趕緊把他離去前留下來的護心丹喂他吃下去,先吊住他一口氣。

  沙夫人和沙貝兒替他清理傷口,外衣剝開,裡頭的天蠶甲早已碎裂,可見當時情況之激烈。

  趙天源本想解釋自己為什麼會跟穆康在一起,但見大家忙碌,也沒人理會他,不由得鬱悶,沮喪地走了出去。

  沙堡主注意到了。但為了搶救穆康的性命,他現在真沒時間去安慰一個以為自己能獨當一面、其實尚未完全成長的半大少年。

  他只希望經過這件事,趙天源能真正成熟。

  沙貝兒拿寶刀劃開了天蠶甲,這件傳承數百年的傳家寶,至此算是廢了。

  但她一點也不心疼,她只對甲下那整片黑青、幾乎不見完好的肌膚感到悲痛。

  早知道采百草參那麼危險,她就陪他去了,生同衾、死同穴,她對他的感情已到了生死與共的地步。

  沒有他,她不知道自己要怎麼繼續活下去?思念他嗎?

  他們相處了一年,卻要她用一輩子來遺忘?

  她的心如刀割過那麼痛,但為何如此傷疼的時候,她仍不後悔當初的深情?

  「穆大哥,忍著點,很快你就會好起來,對不對?」她安慰自己,也安慰他。

  依稀間,穆康似乎呻吟了聲。

  沙貝兒好開心。「他在回應我!他聽得見我說話,他答應我了……」

  沙堡主和沙夫人都沒開口,因為他們什麼也沒聽見。他們只擔心穆康有個萬一,女兒八成也要瘋了。

  但沙貝兒不管,她只是眼眶含淚,唇角卻揚起期待的笑,——為他接上斷掉的肋骨,救治他的傷勢。

  然後,她除下他腹部最後一塊天蠶甲。

  「嗚!」沙夫人發出一記悶哼,臉色整個白了。

  穆康的腹部有一道好大好深的傷口,只差那麼一點點,那些腸子脾胃就要露出來了。

  如果要處理傷口,就得把那些內臟推回去,再幫他縫好傷口。

  但是……誰做得了這麼恐怖的事呢?別說沙夫人了,連沙堡主都轉過頭去,不忍再瞧。

  只有沙貝兒直直地看著那道巨大的傷口,因為她必須記住臟器的位置,才能夠處理穆康的傷口。

  她拿起針線,手沒抖,但心已經揪成一團了。

  她匆匆地擦去眼角的淚,逼自己冷靜,她現在不需要感情,因為那只會妨礙她救人。

  但她仿佛能聽見滴滴答答的水聲,那是心在淌血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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