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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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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一群愛湊熱鬧的無聊人士在四周圍成密密麻麻的一圈,對著被毆女子指指點點,耳聞著哀嚎慘叫一聲緊接著一聲,卻沒瞧見半個人伸出援手,全都當妻子挨丈夫拳頭是件天經地義的事。 一小簇火花在她心底燃起。重男輕女自古皆然,尤其在這個以男子為天的社會裡,不知有多少女子被無辜地犧牲了,只為了滿足男人的私欲。 她可憐的娘親正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救了一名窮書生,為他生兒育女,費盡心力助他考取功名,結果得來的卻是紙無情的休書、和逼得她自裁的絕望痛苦。 從那之後,她便立下誓言,絕不讓此等劣行再次於她眼皮子底下發生了。 「差爺來了。」一名美麗的綠衣姑娘附在她耳畔輕聲道。 「嗯。」她頷了頷首。「交給你了。」 「看我的吧!」唇邊漾著一抹得意的笑,綠衣姑娘款步走向對街。 她冷眼瞧著事態演變。打發現這名粗魯的鄰居又因為賭輸錢、喝醉酒而打老婆後,她便決心給他一個永生難忘的教訓—— 她悄悄地取了上「絕情苑」尋歡作樂的縣太爺官印,將之藏進這粗魯的鄰居家中。而失了官印的縣太爺自會大為慌張,派人連夜搜索全城尋回官印。隨後,她的人會在人群中散佈謠言,說這愛打老婆的賭鬼兼酒鬼這回是真輸瘋了,當了老婆不打緊,聽說還正密謀一件不軌勾當。 在縣太爺丟官印的同時,又有此流言傳出,官差們自會大為注意。接著,官印會在賭鬼家中被搜出——證據確鑿,那愛打老婆的爛賭鬼不遭報應也不行了。 冷冷的笑將她冶豔絕美的臉龐妝點得更是惑人心神;她的手段絕對稱不上光明正大,但鐵定百分百有效。 果然,對街圍觀的人群開始出現騷動的情形,官差介入、醉得神智不清的爛賭鬼與官差發生衝突、官印被搜出,然後爛賭鬼遭逮捕……大快人心, 滿意地一揚首,她滿頭烏黑柔亮的青絲在夜風中飛散成一幕眩目的發瀑,在銀月的照耀下,閃閃動人。 她是嚴情絲,北原國第一妓寨「絕情苑」的主事者!一個以拯救天下不幸女子為己任的花國狀元。 男人們沉迷于她嬌豔迷人的風情中;女人們則感激她、但也嫉妒她!這樣一名風情萬種、攝人心魂的傾城佳麗,是註定做不了平凡人物了。 沉沉的夜空被紅燈籠照得亮晃晃的,映襯得一些不夠明亮的星子更顯模糊不清。 涼風吹起兜攏的薄紗,絲竹樂聲隨著一陣迷蒙的薰香傳出,敲響了一個不眠的歡愉夜晚。 嚴情絲俏眼搜尋著滿室的旖旎歡樂,是男人都愛這調調。雖然她痛恨男人,卻喜歡他們口袋裡的銀兩,因此「絕情苑」裡的佈置總是儘量投男人捫所好。 只是這樣的努力只有一個目的——掏光所有進「絕情苑」尋歡作樂的男人的口袋。 「情絲。」一名美豔的姑娘走過來將她拉進內室。「那位柳員外又來了。」 「他不是早沒銀兩了嗎?」美麗的黛眉在嚴情絲臉上蹙起一抹輕蔑。 「是啊!但他說他也在『絕情苑』揮灑上千百兩銀子了,所以……」 「想白玩?」嚴情絲口氣倏然轉冷。「他以為這裡是什麼地方?」 「怕在大廳惹笑話,銀鈴將他帶到大廳了。」 此時門口傳來小丫鬟的通報。「柴王爺駕到。」 「我得去應付那個好色的柴王爺了。」嚴情絲理理雲鬢。「至於柳員外嘛,就賞他一杯三日醉,等他醉了,就把他扛出去,隨便找條溝丟了便是。」 「我也是這麼想。」她呵呵笑著料理柳員外去了。 嚴情絲蓮步輕移往回轉,才走過一道翠玉珠簾,就見一隻油膩膩的肥豬手驀地伸出,她微吃一驚,雖然很怏地側身避開,沒給摟住腰肢,但一隻雪白青蔥的柔萋卻被拉住了。 霎時,胸口迅速升起一股噁心感,她控制不住地用力甩開了對方的大掌。 香沒偷著,反弄得一身腥的柴王爺當下沉了臉色。 嚴情絲忙堆起一臉媚笑。「我道是誰?原來是柴王爺啊!怎不出個聲,我還以為有賊子闖進來想圖謀不軌呢!」 「有本王在這裡!哪個小賊這麼大膽敢來打擾?」原本拉長著臉的柴王在見著嚴情絲嬌媚蝕骨的笑容後,滿肚子的怒火全數化為欲火,啥兒氣也發不出了。 「小聲些兒、小聲些兒。」嚴情絲手中的絲絹在他頗邊猛揮了兩下。「打日落起,王爺家的下人就在這附近巡邏了。在王爺大駕光臨前,還有兩個人守在我苑裡,像兩尊兇神惡煞似的,趕都趕不走呢!直到王爺進了門,他們才匆匆忙忙從後門跑了。」 柴王臉上的血色一下子褪得乾乾淨淨。「難不成是我家母老虎在……」 嚴情絲掩著嘴,望向他的目光很是為難。「只怕那兩個剛剛跑走的下人已經回到王府,向王妃告狀了。」 柴王立刻腳跟一轉。「本王突然想起還有要事在身,得走了,明日再來看你。」他兩隻小短腿跑得比風火輪還快,一身肥肉抖呀抖的,惹出了嚴情絲一記不屑的蔑笑。 這柴王爺生平最有名的就是好色了,一日不逛一趟妓院,就好像全身會長蟲似;但他的懼內也同樣為人所津津樂道。 京城裡就有一個笑話,說柴王爺是拖著老婆上妓院的;因為不管他逛入了哪一家窯子,半個時辰後,柴王妃鐵定趕到逮人。 趁著所有人都在看這場每日必於京城上演的「柴王逃亡記」,嚴情絲將她被柴王碰到的手腕以絲絹包妥,快步走過偏廳,進入後園一座懸掛著「情絲樓」牌匾的八角型樓閣裡。 「該死的老色鬼!」低咒的嗓音裡有著幾不可聞的顫抖。 循著臺階往上走,她進入一間浮貼著山水窗紙的幽雅睡房裡。 「綠衣。」她略微著急地喚了聲。 「你找我,情絲?」雕花大門被推開,走進一名身著綠色衫裙的俏麗女子。 「我要沐浴,你去準備一下。」嚴情絲兩手藏在衣袖裡,不讓人瞧見她的顫抖。 「怎麼突然要沐浴?」綠衣疑問。 「不小心濺上了一些酒汁,黏黏的,很難過,所以想洗乾淨。」她編著騙人的理由。怎能讓人知曉,她嚴情絲,花國第一狀元,居然是個畏懼男人碰觸的女人! 也許是娘親的亡故在她心裡造成的陰影,她不僅痛恨男人,對於男女間的肌膚相親更是厭惡到極點;走在街上,偶爾的擦撞都會叫她反胃了,何況是柴王那種蓄意輕薄的緊捉不放?她得立刻沐浴才行,否則她一定會吐出來。 綠衣點點頭。「我馬上去準備。」 嚴情絲看著她離開,回想起綠衣的身世。這綠衣的本名叫什麼沒人知道,她是在一處山崖底檢到她的,聽說她自幼就是個童養媳,沒爹疼、沒娘愛,及長又嫁了個負心漢,居然為了幾兩銀子將她賣入青樓,她抵死不從!便跳崖了;再為惡貫滿盈的男人們添上一筆罪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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