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董妮 > 憑欄誘君 | 上頁 下頁 |
二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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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是魏芷瑕看不下去,偷了魏泉生的錢去買了這張長楊回來,他才開始有了較安穩的睡眠,病況也漸趨穩定。 他還記得那一天,他叫她去買藥,結果她不止買了藥,還遠從三十裡外的城鎮買了這張長榻,一路扛回來。 他問她為何不請人送?她說請人送要等三天,那他豈非又要失眠三個夜晚?反正她扛得動,就自己扛嘍! 可三十裡的路程呢!她扛著這麼重的一張長榻一路走回來,就算神力天生,也是很辛苦的吧? 但他從沒聽她抱怨過一句,包括幫他徹夜熬藥、煮食,她都快快樂樂地做了。 凡是與他有關的事情,她總是搶著做,有時叫她休息,她還一臉哀怨,真搞不懂,她為何這般愛做事? 「嗯?」一陣淡淡的藥香傳來。 他起身走到門前,打開門,一隻託盤放在地上,上頭擱了一碗參湯、一碗養生湯。 他彎腰拿起一個碗輕啄一口,是魏芷瑕的滋味。 「瑕兒嗎?」他喊,卻沒有一個人現身。 「瑕兒。」他又叫了一句,四周沉默依然。 和暖南風中,只有他的喘息與心跳聲,寂寞地響著。 一下、兩下、三下…… 他看著手中的藥。「不是怕我嗎?」自那日他在石窟中狠殺鐵血騎士後,她就一直避著他,五日來,不曾見他一面,倒是參湯與養生湯每日準時奉上。 他實在無法理解,她這種行為到底是在慪氣,還是已厭惡他?或者怕極他的手段? 可不管如何,他不曾去細究,就要分開了,查來幹什麼? 完養生湯和參湯後,他把碗放在託盤上,知道不一會兒她自會來收,但她不會來見他,大概這輩子都不會了。。 關上門,轉身回屋內,來到榻前,一股莫名的疼痛襲上心頭。 他一陣踉艙倒在楊上,過去養生湯對他非常有用的,只要每日一帖,包管安安樂樂過一天。 可最近,它的效用似乎減低了,即便天天喝,還是不時鬧心悸。 他的身體真的已經不行了嗎?還是……這種揪痛跟以前那病發時的劇疼是不同的? 沒有吧?因為它們同樣令人難以忍受,痛苦得仿似要將他整顆心都給捏碎。 只是……一個在身體、一個在心裡。 「呵呵呵……」無奈的苦笑逸出齒縫,畢竟騙不了自己。一直以為有朝一日,他與她分離,活不下去的會是她,畢竟她是如此遲鈍、又太天真單純,絲毫不懂得防人之心,早晚會被欺負死。 可當分離真正來臨時,他才發現,軟弱的也許不是她,而是他。 因為他已被思念磨得神魂半失。 §第九章 最近,魏泉生發現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匡雲南與魏芷瑕竟漸行漸遠,隱隱有分離之兆。 那怎麼可以?魏芷瑕早在他的設計下委身匡雲南,失去貞操,再無利用價值。 再說,他屢攻翔龍宮不下,匡雲南又言明不管人家家務事,他若想求得他援助,除非把他變成自己人。 那最大的誘因除去魏芷瑕,還能有誰? 不行、不行,他絕不准匡雲南與魏芷瑕分開。 「瑕兒,你過來一下。」首要任務就是說服女兒再去糾纏匡雲南;根據魏泉生的觀察,匡雲南雖對多數人心冷情淡,卻獨待魏芷瑕溫柔體貼,可見他是喜歡她的。由她去說項,即便不成,應該也不會有太可怕的後遺症發生。 「爹,你找女兒做什麼?」魏芷瑕無精打采地走過去。最近她天天失眠,一閉眼就作噩夢,快累死了。 「我問你。」魏泉生一把拖她進密林,覷眼四周,確定四下無人後才壓低聲音道:「你最近跟二皇子怎麼樣了?」 一提起匡雲南,她嚇得跳起來。「爹,我……那個……他……」 「好了、好了,你也別結巴了。」早知女兒不靈巧,魏泉生沒耐性地打斷她的話。「爹不管你喜不喜歡二皇子,你到底已是他的人,就要好好巴結他;你也知道,爹剷除叛徒的過程並不順利,那混蛋仗著孤鷹峰的天險,死不投降,爹需要二皇子的幫助,你快去跟他說說,請他為咱們想個辦法,好奪回翔龍宮。」 「可是……」她低下頭,不停地發著抖。不是不喜歡匡雲南,只是每回想起他,便順道憶起他殺人時的殘忍,那漫天的血花,還有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好可怕、好可怕……她沒辦法接近他,一步也不行。 「可是什麼?」魏泉生憤怒甩她一巴掌。「你難道要眼睜睜看著你娘花費畢生心血壯大的翔龍宮,就此了結在叛徒手中?」 「但我怕他啊!爹,相公好可怕。」她縮著肩膀啜泣。「我忘不了相公殺人時的冷酷,他的眼睛會變成血紅色,凍結的臉孔像妖魔一樣恐怖。」 說到匡雲南的狠毒,魏泉生也要倒抽口寒氣,那確實是一場夢魘。不過—— 「你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你都已經是他的人了,所謂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難道你還想改嫁?」 「沒有,我一生只有他一個相公。」她永遠記得娘的話,夫君是天,永遠不可違背。 「那不就得了。」魏泉生拍拍她的肩。「瑕兒,翔龍宮能否光復,就全看你了,你一定要說服二皇子,幫咱們想個複宮的好方法,知道嗎?」 「可我不敢靠近相公啊!」她嗚咽。「爹,我一接近相公就怕死了,我不敢跟他講話,怕一個不小心惹他發火,他……不知他會做出什麼事來?那好可怕,我不敢啦!」 「胡說什麼,二皇子難道會吞了你不成?」魏泉生氣呼呼道。「況且大夥兒都看得出來,二皇子再疼你不過,從沒對你疾言厲色過,這樣你還有什麼好怕的?」 她哭著不說話,恐懼早已深入骨髓,又豈是如此容易抹消的? 「總之你既是二皇子的人就要認命;快去求他想辦法,助爹複宮,聽見沒有?」魏泉生撂下最後一句警告。「否則就別怪爹不念父女之情。」說完,他走了。 密林中獨剩魏芷瑕的哭聲,斷斷續績,卻始終不斷。 「相公根本不會聽我說的,要我說什麼嘛!嗚嗚嗚……」她是遲鈍,卻沒到白癡的程度。她知道匡雲南疼她,像寵物、像妹妹,就是不像娘子;因為他從不會跟她說他心裡的想法。 大概是認為說了她也不會懂吧!所以他總是自己決定、自己去做,她唯一的功用只是為他熬藥、照顧他。 本來,她也很滿足於自己的定位,反正她確實是笨嘛!太複雜的事她也做不來,不如專心照顧好他的身體,她一直希望他健健康康、長命百歲。 直到那一天,她親眼看見他殺人,那震撼直擊人心。 她不懂,得經過怎樣可怕的事,才會讓一個人狠得下心腸如此屠殺另一個人? 匡雲南殺人就像在宰牛屠羊,不,他對動物還溫柔些,他只對人類特別殘忍。 他殺人的時候整張臉是沒有表情的,只有那雙深邃透明的棕眸裡會浮現一種恐怖的氣息,將他整個人罩入深沉的絕望與悲哀中。 他根本不喜歡殺人。沒錯,她知道的,他同她一般厭惡血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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