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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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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匡……」她伸出手,想喚回他;卻在話到嘴邊時,又縮了回去。 要跟他說此什麼呢?她心裡的驚訝未消,此刻開口,必沒好話,不如再等等吧! 深吸口氣,她將注意力轉回眼前的碧湖上。 湖面平波不揚、湖水清澈見底,光瞧就覺得清涼。 她迅速解開髮辮,脫去繡鞋與衫裙,往湖裡走去。 在淨身之前,她先洗乾淨被嘔吐物弄汙的衣衫,掠在大石上;正想再清理滿身的髒臭時,匡雲白的聲音乍然響起。 「你的衣服洗乾淨了就丟過來,我幫你烤幹。」 她轉眼一瞧,才發現離她三尺處、一塊雙人合抱那麼大的石塊後,正升起一股淡淡的炊煙。 不過,他太看得起她了,她的力氣根本不夠將衣服丟到三尺遠的地方。 「我丟不到。」她說。 然後,窸窸窣窣半晌,一根長長的竹竿被伸到她面前。 「你把衣服放在竹竿上。」他情願借竿傳物,也不敢回頭望她一眼。 真是夠君子的,她邊想,邊將衣服放在竹竿上讓他收過去烤幹。 匡雲白收了她的衣服後,又靜默了下來。 袁紫葵一面淨身、一面將視線投向大石後的男人;她可以想像得出來,他此刻專心為她烘衣的表情,定是混雜著認真與疼惜。 好早、好早以前,她就知道她可以依賴他;打他進鏢局後,她除了偶爾為生計所苦外,再也沒有被那些雜七雜八的家務擾過心。 飯有人煮、衣服髒了有人洗、屋頂破了他會修……他會做好多好多的事。她覺得他就像那無所不能的天神,一下子將她混亂到穀底的日子徹底給拉抬了起來。 所以他是什麼身分,根本無所謂,只要他還是「匡雲白」,一個可以依賴、嘴硬、心軟的男人,她就會戀他如昔。 「匡雲白,你真的是西荻國的皇族嗎?」她邊洗邊問。 空氣突然沉重了下來,原本充斥于密林中的蟲鳴鳥叫也消失無蹤,四周靜默得落針可聞。 好半晌,就在袁紫葵以為她得不到回答時,匡雲白低沉的嗓音乍然響起。「我娘是西荻君主的情人。」易言之,他承認了自己是西荻國的皇子。 「我娘是北原國皇帝的妹妹。」她說,語氣中是一派的毫不在意。 他怔了怔,有些訝異她如常的態度。她在想什麼?他的身世把她嚇傻了嗎?他不禁愈加小心注意自己的遺辭用句。 「我知道,你娘人稱『私奔公主」,你有四個很能幹的哥哥和一個姊姊;在北原國裡,沒有人不知道袁氏一門的事蹟。」 「呵……」她輕笑。「你說得太客氣了,我曉得大夥兒都說袁家專出怪胎。」 她的反應太奇怪了,他忍不住越來越疑惑。「紫葵……」 「匡雲白,你知道北原國與西荻國之間仇恨的由來嗎?」和著唏哩嘩啦的潑水聲,她尖銳的問題像枝利箭筆直射中他心窩。 匡雲白的喉嚨裡像卡著一團砂石,他張開嘴,好半晌,才發出某種嗄啞低沉的聲音。「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她說。「所以,我們為什麼要因為這種不知道幾百年前結下來、莫名其妙的仇恨而彼此敵視呢?」 一瞬間,時光仿佛就此停止。 匡雲白屏著呼吸,動都無法動一下。她剛才說了些什麼?她……並不計較他們世仇的身分? 「匡雲白,你恨我嗎?」她幽幽地問。 恨她?開什麼玩笑?他愛她啊! 「當然不——」他站起來,轉過身,心跳霎時間漏了一拍。 袁紫葵就站在他身後,嬌軀上只披了件濕透的單衣,顯露出她玲瓏窈窕的身材,性感得不可方物。 她美麗的小臉上是一片堅定。「我也不恨你,一點兒也不。」 他呆住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兩人就這樣面對面站著,貼近的距離可以察覺到對方的呼吸。當然,更隱瞞不了那兩顆因為悸動而狂奔的心臟。 情潮在四隻眼中流竄,愛戀就此展開。 日落西山,當他倆都洗浴完畢、也吃飽喝足後,袁紫葵半偎在匡雲白懷裡,聽著他訴說那一段綿長、且恩怨難解的往事。 「這麼說來,你一直被追殺嘍?」她終於瞭解他身世的由來了。「難怪我初見你時,總覺得你好象經歷了許多事,很疲累、很無力似的;常豪還說你成天無精打彩的,就像個瞌睡蟲。」 「我那時確實已累得什麼都不想管、不想理,只願無知無覺地混過每一天。」他輕笑。「不過後來卻被你嚇得連『累」字怎麼寫都忘了。」 「怎麼這樣!」她嬌嗔地拍了下他的手。「我確實笨手笨腳的,但我一直很努力啊?」 「只可惜一點兒成效也沒有。」 「誰說沒有?」她又不是白癡,怎麼可能永遠不進步?「記得剛掌理鏢局時,我連生火、打水都不懂,學了一個多月才練會,現在雖然做得不好,但起碼不是一事無成。」 他低笑,想起她連一桶水都提不起來,還打水咧!沒反被拖入井中、變成落湯雞一隻,就算老天保佑了。 「其實你根本不適合做那些事,為何不放棄呢?」至今,他仍不贊同她的拚命。 「要放棄當然很容易,但面對卻很難。」她垂下眼簾,十指忍不住絞著自己的衣衫。「我沒告訴過你,我離家的原因對不?」 他緊了緊摟抱她腰間的手,讓自己厚實的胸膛成為她徹底的倚靠。 她感覺仿佛得到了某種支持,不禁回眸對他盈盈一笑。 「我會很認真聽你的故事。」他用慎重的語氣說道。 她點頭,開口的同時,先逸出一聲長歎。「那其實是樁微不足道的小事。很早以前,我爹與故仇老將軍是很好的朋友,遂互相約定將來要結成兒女親家。可是娘一直生了四位哥哥後,才生下我和姊姊、一對雙胞胎姊妹花。」 「那……這婚約是要落在你姊姊,還是你身上?」他希望不是她,但就算是她,也沒關係,在她視他倆間的「世仇」身分如無物時,他已打定主意與她相伴一生了,了不起到時候再去搶親便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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