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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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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雷、雨、電?」那劍客鎖緊了雙眉。 那四個稱號讓圍觀的眾武林人士不約而同地沈下面孔。 北原國裡,誰不知「風、雷、雨、電」四兄弟,其難纏與難惹讓大夥兒光「聽」就生畏了。 想不到這小女娃也是袁家人,看來是得退讓幾分了。 原本圍住袁紫葵的眾江湖客同時往後退上一步,瞳中的殺氣斂去三分。 袁紫葵松下一口氣,知道哥哥們的名聲又再次替她擋住了一場災劫。「我想哥哥們找我的事已傳遍天下,不過我還不想回去,我現在正為常勝鏢局做事。」 「姑娘,請你有話直說好嗎?」劍客不耐地截了話頭。 袁紫葵頷首。「我這就要說了嘛!半個多月前,咱們鏢局從萬馬鏢局哪兒接了趟鏢,不過自從常勝總鏢頭去世後,咱們鏢局的景況就大不如前了;我們自己無力保鏢上京,遂對外聘請鏢師。匡雲白來應徵,說他有把握以最短的時間護鏢上京,雖然他要的工錢很高,但他的本事確實不錯,平常人得走一個月的路,他半個多月就辦到了,鏢貨自然也順利送進京城。」這番話真假各一半,而這樣的謊言是最不容易被拆穿的。 「而你卻肯向我們透露自己鏢局內的秘密?」刀客並不相信她。 「咱們保鏢,一開始只收前訂,貨到後再收後款,但匡雲白卻將那筆錢給吞了;我知道匡雲白很缺銀兩,但鏢局也不好過啊!他那樣做實在是太壞了,你們要找他那是再好不過啦!」袁紫葵斥駡。 「你沒說謊?」刀客的疑心挺大的。 「你自可向萬馬鏢局打聽去。」她的謊話有一定的真實度,沒那麼容易被拆穿,這點把握她還有。況且她瞧這些江湖人,找匡雲白不似為仇,但像收了巨金要買他的命。因此,他們追逐的目標一致,卻又彼此牽絆,不讓對方搶先;這樣的一群烏合之眾,只要給予夠多的誘餌,他們是不會有那精神與體力,去調查她話中的真偽的。 「袁姑娘可知匡雲白乃西荻國王族?」刀客再出問題探她。 袁紫葵心頭猛一蹦,卻極力維持住臉龐上的嫌惡,不教驚愕改變了臉色。「原來是西荻國的人,難怪這麼壤。」 她口氣中的惡意是如此明顯,仿佛真與匡雲白有不共戴天之仇,因此特來洩漏他的行蹤。 幾個男人又各自沉吟半晌後,那鐵塔般的壯漢忽爾搶先跑了出去,奔馳的方向正是上京的官道。然後,也不知是誰喊了聲。「快追,別叫托老兒撿了便宜。」 瞬間,圍觀的武林人士跑了個精光。「利」字當頭,誰有閒工夫去查袁紫葵說的是事實,抑或是謊言? 終於,鬧劇落了幕,袁紫葵強裝起的冷靜崩潰,搖搖欲墜的身軀宣示著她的受驚過度。 「不行,撐不下去了……」咕噥猶在唇邊,她軟軟地朝地面倒了下去。 同時,打斜橫裡伸出一隻手臂,迅雷不及掩耳地撈了人就跑。 那急如流星曳地的身形只在路人的視界裡留下一抹殘影,轉瞬間即消失無蹤。 「什麼東西?」一個疑惑的聲音響起。 「眼花了吧?」有人附和地開口。 那說詞說服了群眾,被中斷了半個時辰的市集,重新開始了它日常的運作;小販叫賣、人聲紛擾,仿佛前一刻發生的事情壓根兒不存在過,沒人再想到那驀然消失的姑娘…… 第八章 匡雲白抱著袁紫葵拚命地往前跑。 時光流逝,他的腳步不停、周遭的景物替換,唯有他心頭的失落不變。 袁紫葵知道他的身分了——西荻國見不得光的私生皇子。 他對自己的出身沒有感覺,給人追殺了多年,那曾有過的躁烈性子也差不多給磨光了。 好一段時間,他只是懶懶地活著、懶懶地呼吸、懶懶地賺錢去找那唯一還掛在他心頭的哥哥匡雲發。 這樣懶懶的、什麼也不多想的日子,他過了好久;直到有一天,一名善良卻頑固、手腳笨拙又努力不懈的姑娘,突然闖入他的世界,她以那毫無保留的仰慕與信賴,抹去了長久以來遮住他心頭的陰影,強迫他重新體驗了激烈的喜怒哀樂。 他原有的強猛性子又一點一滴地復活,無趣的人生再添一股新意義,情緒起伏中,他開始大笑、怒吼、憂慮,仿佛那甩脫了柙門的老虎,在拋卻負擔後,一身盡是自在。 可是現在,她知道了他的身世、明瞭了他們「世仇」的身分,她對他的看法會有所改變嗎? 他想知道,卻怕得沒勇氣停下腳步去追問。 多年的亡命生涯讓他的膽子變小了。 「停,匡雲白,停下來……」她蒼白著一張俏臉呻吟。「我快吐了……嘔!」警告來得太遲,她終是吐了他一身。 匡雲白一楞,仍是頓住了腳步。 「嘔——」她幾乎吐盡了隔夜飯,而他只是呆站著,任她吐到完。 半晌後,她捉著他衣襟的小手,又軟軟地往下滑。 「小心!」他實時攬住她的腰。 「謝謝。」她回給他一抹虛弱的笑。 匡雲白心疼得像有人正拿刀刨刺著他的胸口。 「我記得前方林子裡有潭碧湖,我帶你過去清洗一下?」他問,語氣中的生疏教她黯然垂下了眼。 他們是「讎敵」呢!可她一點也無法恨他,那仇起源得太早,她根本沒有體會過,又如何去恨? 她在他懷裡輕頷首,聞到他衣服上自己吐出來的穢物,那臭味真令人不敢領教。 他似是發現了她的不適,將她移到背上,輕輕背起,遠離他胸前那些髒東西。 他好體貼。她突然眼眶發酸,雙手不自覺攀緊他寬廣、又乾淨的背。 「謝謝你,匡雲白。」她低喃。 他聽見了,詫異於她語氣中未曾改變的依賴與嬌甜。她,不在乎嗎?他們是世仇哪! 他背著她,往樹林方向走,一路上誰也沒有再開口。 沉默持續了好半晌,直到密林深處、碧湖邊。 匡雲白輕柔地放下袁紫葵,小心翼翼的態度好象她是某種易碎的珍品。 「你先梳洗。」他說完,很有君子風度地走了開去。 她看著他的背,一直以為那是座不倒的山,但此刻瞧起來竟顯幾分落寞;她不解其因,卻莫名地心頭好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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