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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後來我站起來了,可是我的手腳配合卻大大地減弱,我知道施展『力劈華山』時,下盤要穩,出手要快,但……阿馡,我沒有辦法再練武,除了一些簡單招式之外,那些精深高明,需要身體配合的,我一招也學不會,就算勉強學會,也用不出來……」所以她要教他練武時,他一直推託,明知道學不會,又何必學呢?

  「是我不好,明知道你不想練武,還一直逼你,對不起,乘風,對不起……」她抽噎著。

  「傻瓜,是我沒告訴你實情,應該道歉的是我,我太死要面子了,對不起。」他舉袖,輕拭著她的淚,「我答應你,以後不管什麼事都會告訴你,我再也不會瞞你了。」

  「嗯,我相信你。」她從來都沒有懷疑過他。

  「阿馡……」他頓了下,想起自己還有一件事沒說。「還有……阿馡,你永遠都會相信我嗎?」

  「當然。」

  他覺得自己是燒了八十輩子好香,才能遇到這麼一個天真的好姑娘,無條件信任他,換成一般人,可能早氣死,不想理他了。

  「阿馡,我說要你散功是認真的,你再不散功,小命就保不住了。」

  「怎麼會?」

  「我跟老二研究過,你練的武功本名叫九變,已經失傳幾百年了,不知道你們魔女教是從哪裡搞到它的,居然還被你練成,九變的突破,是以燃燒身體精力做代價,所以你每次進入變化,功力失控,看起來像走火入魔,你快速蒼老,就是精力被大量使用所致,再練下去,也許可以成為天下第一,但精力被使用殆盡,你必死無疑。」

  她閉上眼,胸口急遽起伏。「這種事……我教傳承數百年,從沒聽過這種事,它……師父沒說過……太匪夷所思了……」

  「魔女教幾百年來,也只你一個人練成九變,你師父不知道也很正常吧?」

  「所以我現在是在突破?」

  他窒了一下,「我想你這次是真的走火入魔。」至少老二沒提過,練九變突破時會失去理智。「阿馡,」他緊緊抱住她。「不管你有沒有武功,我一樣愛你,就當為了陪我走更久的路,你散功吧,好不好?」

  「如果我就此散功,模樣……」她摸著發皺的臉,五旬大嬸和風華正茂的柳大少,怎麼匹配?

  「我不在乎你的樣子,我只想你在身邊,就好像……」他摸著自己的右腳,「你在乎我的腿嗎?」

  「當然不在乎。」

  「我也不在乎。」

  她回抱住他,淚水潰堤了。「乘風,乘風……」

  「阿馡,我要跟你做最少五十年的夫妻,我要你一直留在我身邊。」

  「嗯……」她哭了好久,才抬起花貓似的臉,「乘風,你怕痛嗎?請你忍耐一下吧。」

  「什麼?」他還沒弄清她話裡的意思,她便突然扳過他的身子,雙手抵在他後背,像江河泄堤似的狂大內力直飆入他體內,「阿馡,你做什麼?」

  「既然都是要散去功力,就不要浪費了。」她加大力道,把所有的功力都送給他。

  「啊。」柳乘風發出一聲慘叫,經脈突然被輸進那麼多功力,就像被千刀萬剮那麼痛,難怪她要他忍耐。

  可是——

  不是說一下嗎?怎麼這樣久?他快痛死了。救命啊!

  不過他的內傷也在這巨大的痛楚中被治癒了。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有一得必有一失吧。

  魔芳馡站在湖邊,清澈的湖面上倒映著她的容顏。

  想不到完全失去武功後,她的容貌也恢復了,可惜一頭青絲依舊雪白,不知有沒有再度烏黑的一日?

  柳乘風雖說不在乎她的樣貌,但擁有這樣奇顏怪貌的妻子,也會招人議論吧?

  「唉。」她回頭,看著仍在昏迷中的他,眉頭依舊是緊皺的,可知輸功時,他真是痛到了極點。

  她也不是那麼在乎武功,至少跟他比起來,武功只算小意思,但他把乾坤門設計得這麼慘,就算有官府撐腰,也得小心人家暗算吧。

  他的武功又那麼差,只受限於舊傷,無法研習精妙招式,她只好給他一身高強的內力,起碼挨打時,能撐久一點,也是一種保障,不是嗎?

  可這樣快速又蠻橫的傳功對他而言負擔很大,所以他才會在過程中慘叫到昏倒。

  她撕下一截裡衣,沾濕湖水,擦拭他汗涔涔的臉。

  可能是被冰涼的湖水刺激了,柳乘風睜開眼,霍地捉住她。

  「乘風?」她嚇了一跳。

  他有些茫然,看了她好久,猛地將她拉入懷裡,「阿馡……呵,你在就好,你在就好……」

  「我一直都在啊,你怎麼了?乘——唔。」她的唇被堵住了,他的舌帶著強橫的力道侵入。

  柳乘風方才痛得要命,失去意識的瞬間,真以為自己死了。那時,他怕得比當年摔下懸崖更厲害。

  十四歲時,他若死了,也只是對早夭的人生有些遺憾,可現在,一想到再見不著魔芳馡,他的心就受著千刀萬剮的痛苦。

  以後他一定好好保重生命,為了能跟她在一起久一點。

  「阿馡,」他喘息著,離開她的唇,「答應我,無論如何,別離開我。」

  她睜著眼,心裡一股甜,對著她這樣奇怪的樣子,他還是深情不變,她想,他們是真的可以牽手很久,很久。

  「我不會走的。」她伸手撫開他糾結的眉頭,「只要你不嫌棄我,我就不走。」

  「我永遠不會嫌棄你。」

  「不管我能不能讓你開心?」

  「當然。」他捉下她的手,親吻那微帶薄繭的掌心,「阿馡,我愛你。」

  他說愛的神情好認真,完全不笑,卻比他笑得如一株桃花時,更撩動她的心,她仿佛有一點懂了,他是個愛笑的人,他對每一個人笑,但一個人不可能時時刻刻都擁有想笑的好心情,他也有不想笑的時候, 不過那些情緒,他不讓人看,因此她才會覺得,他在外頭總是笑著,面對她,他反而不太笑了,那不是因為他不開心,而是因為他放心。

  她為自己能做讓他放心的人而感到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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