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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他拍拍她的肩,將一個酒葫蘆遞到她手上。「伯父、伯母跟你的心思是一樣的,所以有些事你不必想太多,時間會替你解決一切。」

  她看著酒葫蘆,看著他,破碎的心在他的溫柔中找到依靠。

  「謝謝。」她捧起酒葫蘆,一口接一口,沒有停歇地灌著。

  他看她原本白得似雪的臉漸漸染上紅暈,像熟透的石榴,真是漂亮。「介意分我一口嗎?」

  她住了口,怔怔地看他。

  他拿過酒葫蘆,輕啜一口,又還給她。

  她嚇一跳,以為酒落入他手中,就沒有她的分了。他一直不喜歡她喝太多酒。

  「怎麼了,不願意陪我共醉?」他的眼比天上的星星還要亮。

  「我……」她不知不覺癡迷了。「不,我很樂意。」重新接過酒葫蘆,她再飲一口,燒烈的酒液滑過喉頭,入了腹,卻變成一股甘甜的暖流。這是她這輩子喝過最好的酒。

  「酒喝太多,傷身,但偶爾小酌,卻也無妨。」現在換他喝了。

  他們就這樣你一口、我一口,一葫蘆兩斤重的竹葉青,轉眼無蹤。

  她有點不舍地看著空葫蘆,可惜了,她還沒喝過癮,美好的時光總是易逝,唉!

  他像是能讀出她的心思,又從腰間解下一個皮囊給她。

  她微怔。他生性自律,愛茶勝於酒,遠行時常裝一壺茶水在身邊,這就是他用來裝茶的皮囊,為什麼要給她?

  「你喝喝看。」他拉起皮囊的塞子。

  她聞到一股酒香,濃得猶如北地朔風,刮人生疼。

  「燒刀子!」她的最愛。她接過皮囊,狠狠地灌了一大口。

  他不知道她為什麼喜歡這樣烈的酒,但她喜歡,所以他想辦法為她找來。

  「以後用這個皮囊喝酒好嗎?它雖然只能裝一斤的酒,比不上你的酒葫蘆,但可以提醒你,不要過量。」

  所以,這是他的關心。

  「我知道了。」她的心很甜,又喝了一口。「對了,三公子,請替我謝謝金姑娘,勞她千里迢迢送回我二哥的骨灰,這恩情我記下了。還有……也謝謝你。」

  「我?你謝金多寶我可以理解,謝我做什麼?」

  「是你讓金姑娘去京城的吧?」

  看不出她行事大意,這時心思倒活了。他笑。「要說能辦成這件事,你最該謝的是你自己。」

  「為什麼?」

  「金多寶說,她到京城的時候,袁二哥的屍體已被收殮。她尋上門,才知對方受過你恩惠,此番不過是為了報恩。不過他不肯告訴金多寶他的名姓,說是學你的,施恩不望報。」

  「啊?」她腦子迷糊。「有這種事?我不清楚。」但受人恩惠,怎能不報,總有一日,她還是要還的。

  他看著她的臉色,就知她打什麼主意。想起陳守將也說過,袁家三口到大散關之前,已經有很多人來打點過,請大家關照袁家人。那些人也是受過袁尚喜幫助,或許她並沒有注意自己在施恩,但她做的很多事,確實戚動人心。

  他不也是其中之一嗎?百煉鋼就在她日復一日的溫情中,化成了繞指柔。

  「眼下不知道無所謂,等十年後,你流刑期滿,我陪你去京城找恩人。來,我們喝酒。」

  他,要陪她?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可皮囊已經送到她嘴邊,她呆呆地喝著,也沒發現此刻是他在喂她喝酒。

  他又拉起她的手,輕輕地撫著,溫言暖語比春風更加迷人。

  不知不覺,她醉了,倒在他懷裡,再多的傷痛也消失無蹤,她甜甜地入睡。

  第七章

  清晨,袁尚喜醒過來,看見柳嘯月近在咫尺的臉,很漂亮。晨光下,他散發著一種魅惑人心的光輝。但是……

  她怎麼會睡在他懷裡?他們一起睡在屋頂上?

  「天啊!」她像只被踩著尾巴的貓一樣跳起來。

  「尚喜……」他才睜眼,就發現她化成一道殘影,消失了。「她的內功不是沒了,為什麼還跑這樣快?」

  袁尚喜跑得氣喘吁吁,才到中廊,便撞到金多寶。

  「唉喲!」金多寶倒退兩步,一臉不可思議。「你——為什麼我會撞輸一個沒武功的人?」

  「大概是我最近天天修城,身體練得比較強壯吧?」她回答。

  「喔!」金多寶點了下頭,又搖頭。「不對,大清早,我幹麼跟你討論鍛鏈身體的問題?你跑什麼?都不看路的。」

  「我……」她想到剛才跟柳嘯月抱一塊的情形,臉又開始發燒。

  「哇!」金多寶好奇地搓搓她的臉。「不是吧?人的臉居然能紅成這樣,你是不是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壞事?」

  她說不出話,頭垂低得快埋進胸懷。

  「你到底做了什麼?莫非……」金多寶的八卦心思複燃。「你欺負了三公子?」

  「我才沒有!」袁尚喜大聲喊冤。

  「你小聲點,我耳朵快聾了。」

  「對不起。」

  「算了算了,你就說吧,是不是又跟三公子發生了什麼事?」金多寶雖然認識袁尚喜不是很久,但已很瞭解她,她只會為了柳嘯月而癡病發作、腦子短路。

  「我……」她猶疑半晌,囁囁開口。「金姑娘,你覺不覺得三公子最近很奇怪?」

  「哪裡奇怪?我瞧他一樣酷、一樣高高在上,一樣喜歡用不屑的眼神看人。」金多寶覺得柳嘯月很愛欺負她。

  「三公子是不想給人不切實際的幻想,才故意在姑娘面前擺出冷漠面孔,他其實本性善良。」

  「在你心裡,他流的汗都是香的,哪裡能看到他的缺點?算了,跟你講這種事也是浪費時間,你直接說,三公子又做了什麼事讓你覺得奇怪?」

  「他……」她遲疑著,結結巴巴地將兩人在屋頂上喝了一晚酒,最後相擁而眠的事說了。

  「就這樣?他沒親你?」

  「金姑娘!」袁尚喜羞得想打她。

  「我是認真的。你們除了喝酒,就不幹其他了?」金多寶不敢相信,袁尚喜愛死了柳嘯月,柳嘯月對袁尚喜也情有獨鍾,兩人處了一夜,竟然半點火花都沒有,這兩人是不是有病?

  「我們還有聊天啊!他還拉了我的手。」袁尚喜辯解,可好像越描越黑。「不對啦!我不想講我們之間發生的事……也不對,我是要說……等一下,我到底想說什麼?」她自己也糊塗了。凡是牽扯到柳嘯月,她總難有理智。

  金多寶抬頭看看天。什麼時候,見錢眼開也要幫人解決愛情問題了?其實幫忙也無所謂,但袁尚喜有錢給她嗎?她已經替柳嘯月白乾很久的活兒了,不想繼續做白工。

  「你有錢沒有?」

  袁尚喜愣了。「你缺錢嗎?我現在沒錢,不過我有朋友家裡是開錢莊的,我給你寫封信,你去借款,不收你利息。」

  就知道這裡沒油水撈,金多寶翻個白眼,想走了,可她才邁步,卻看到柳嘯月站在長廊的另一端,一雙眼像燃著兩團火,筆直地盯著她。

  他的眼神裡就寫著——不准拋下她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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