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董妮 > 藍服紳士 | 上頁 下頁 |
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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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兩人實在是太像了,一樣的倔、一樣的不服輸,以至兩人一相遇,就好像兩塊磁鐵般互相吸引、又彼此排斥。 他們都想壓過對方,雖然兩人心底也都有對彼此的憐惜之心,但一觸及自尊問題,便又互不相讓了。 可以預料,這樣的兩個人在一起,日子絕不會平順,還有很多問題得熬呢!而現在最大的問題是…… 「看來我們的廚藝是蠻爛的。」郝樞啟趴在流理台邊歎氣。 「嗯!」水如新則癱倒在廚房門邊哀嚎。 「唉——」他兩手用力抓著頭皮,還以為自己開夥能省些外食費用呢!這下子日常開銷又要節節上升了,「你什麼時候可以去家教!」 「隨時都可以。」她想,做家教又費不了多少心思,她的傷風雖然才剛好,但自信還有體力應付幾個小鬼。 「那好,我明天就帶你去。」 「這麼快就有人肯請我?」 「有我當介紹人,你安啦!」那份家教本來是他在做,不過現在要讓給她來教;那些大老闆應該不會介意才對,畢竟他們在乎的只是T大學生這頭銜,好像以為有T大這名號做保障,小孩子就一定會考取好學校似的,委實勢利得緊。 但家教讓給她後,他就得去找新工作了,下學期的學費還沒著落呢!看來他雜工是做定了……唉,累喔! *** 水如新錯了,大錯特錯,簡直錯得離譜。 什麼教幾個小鬼用不著費多大心神?如果授課對象是一群被父母寵壞的小惡魔,那要教他們就不只是一句「費心」可以說得過的,那根本是在拼老命嘛! 吹拂著剛被那些小惡魔整出來的傷口,她心裡積著一籮筐委屈的淚。 原來賺錢這麼辛苦,她以前都不曉得;在家裡那種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如今想來簡直像場夢。 難怪父母堅持要她嫁人豪門,全是不想叫她去看人的臉色吃飯;她現在慘了,對父母專制的愁怨也減了些,但一心想活出自我的希望卻還是沒變。 只是她現在需要一副肩膀來依靠,郝樞啟為什麼還不回來?她的苦只有他能瞭解,也只能向他傾吐「嗚……」揉著青黑的手臂就想起剛才被羞辱的慘狀,她被那些小惡魔從二樓的樓梯上推下來,他們的父母居然不罵小孩,還嫌她一個女孩子當家教缺乏威嚴,小孩子們才不信服她。 聽聽,這是什麼話?那是不是女孩子都不能擔任教職了?還是因為她是花錢請來的,所以就沒人尊重她?那些個混賬有錢人以為有錢就了不起、可以壓死人了,什麼玩意兒嘛!惹火她,她就辭職,不幹了!屋外傳來沉重的腳步聲,水如新一個箭步跳起來,沖出去開門。 「樞啟,我跟你說……」一見著他,淚水就忍不住潰堤而出。 「對不起,如新,有話明天再說好嗎?」郝樞啟掩嘴打個呵欠,兩個大大的黑眼圈掛在臉上。 「可是……」她淚水滴滴落,心情真的差到極點,現在不說,這一晚她就要垂淚到天明了。 「對不起,我實在太累了,明天一定聽你說好嗎?」他幾乎是爬著進家門,身子一沾上被窩就哐啷一聲,倒臥不起了。 「樞啟……」她也看出他累了,但是——「樞啟,你聽我說一下好不好?」這怨氣不吐,她睡不著啊! 「乖!」他下意識摸摸她的頭,夢囈道:「如新是好女孩,要堅強點好嗎?」說完,他翻個身,這回真是怎麼叫也沒反應了。 她咬著唇!縮在他身畔。他叫她堅強,意思是讓她忍耐嘍?可是,這麼委屈的工作,誰做得下去? 「樞啟……」水如新不甘心地拉拉他的手,觸碰到的是一片傷痕累累、長滿厚繭的肌膚。天哪,他的手還在滲血呢? 她慌張地在屋裡翻箱倒櫃,找到一隻簡陋的醫藥箱,倒出些升碘酒幫他消毒傷口。而郝樞啟在睡夢中皺了下眉,卻沒有清醒,他已經完全累癱了。 摸著那雙手,她才知道自己其實已經很幸福,再大的擔子他都為她扛了,她只得了一點小瘀青算什麼?他掌間七零八落的擦傷才可怕呢? 原來工作是要這麼辛苦的,驟然明瞭,心下不免忐忑,但離家時,她早有覺悟會受苦,如果現在一下子就被打倒,從前的努力豈不白費了? 正如他所言,她得更堅強些才行!伸手抹幹了淚,她螓首倚在他背部閉上了眼,他身上傳來一股淡淡的汗味兒和男人味兒,並不特別好聞,卻充滿安全感。 「起碼我不是一個人,還有你幫我,對不?!」如新苦笑地自我安慰,「為了你、也為了我自己.我會變堅強的。」她想長大、想實現夢想,就得犧牲某些東西,她記得他說過的。 *** 幸好她沒有放棄!水如新興奮難耐地領下她人生中第一筆靠自己雙手賺取來的薪水。雖然只有少少幾張鈔票,還不及她以前在家裡一個月的零用錢,卻叫她感動得紅了眼眶。坐立難安地在房裡踱著方步,她有滿腹的心情故事等著跟郝樞啟分享。不過他近兩個月都很忙,總是工作到半夜兩三點才會回家,甚至好幾回都到了淩晨才進家門。 「不曉得他打什麼工,要工作到這麼晚?」好奇怪,以前他們只能在學校相遇,卻常常碰面、聊天;現下兩人住在一起,反倒似陌生人般,幾天見不著一次,有時就算碰到了,也各忙各的,少了過往那種相處無間的契合感,不覺叫人洩氣。 不過今晚不一樣,她實在是太高興了,無論如何都想等到他回家,第一個告訴他,她心底的喜悅。 「如新。」外頭傳來拍門聲。 她嚇了一跳,瞄一眼手錶,才七點半,他不可能這麼早回來吧? 「誰啊?」她決定問清楚才開門。 「是我,郝樞啟。」 她「叭」地一聲迅速打開門,「你……真的是你?」 「不然還會有誰?」郝樞啟手裡提著大包小包走進來,「你怎麼連我的聲音都認不出來了?」 「我以為你要到半夜才會回來嘛!」她關上門後,走到他旁邊,「你今天怎麼這麼早?」 「提前收工,又發了薪水,就回來嘍!」他拿出兩包薪水袋,「喏!你下學期的學費。」他慶倖將家教讓給她,自個兒去幹苦力,薪水高多了,不過有些累就是了;但他只用了半年的時間就賺足兩人的學費,還是很值得。 「我……」她捧著薪水袋,眼眶不住發酸,「謝謝你,樞啟,謝謝!」這包薪水比她的起碼厚上三倍,可以想見他付出的辛勞也是她的三倍;他這般辛苦,她該如何做才能回報他呢? 「謝什麼?」他揮揮手,打開手中的袋子,「瞧,慶祝我們籌足學費,我還特地買了些鹵菜、兩碗牛肉麵和兩打啤酒!我們今天好好打打牙祭。」 「耶!」她歡呼,已經好久沒吃一些像樣的東西了。為了省錢,他們不是吃泡面、就是啃麵包,胃都給餓扁了。 他倒了碗牛肉麵給她:「快趁熱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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